“我在這兒.......”
他循聲低頭瞧去,隻見草木叢生的溝坳中,林錦書捂着右腳坐在地上,一張芙蓉面疼得皺起。
“顧昀,你這個烏鴉嘴...”
顧昀無視她罵自己的話,急忙躬身朝她伸手。
“快!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
林錦書忍着腳踝的鈍痛站起身,把手伸給他,用左腳發力,借着他勁勢的力道,堪堪爬出了坑坳。
顧昀緊緊握着她的小臂,穩穩托着她站好:“可是腳崴了?”
林錦書疼得嘶氣,擰眉點頭。
見狀,顧昀單手取下背簍遞給她,随後轉身單膝屈跪,留給她一具堅實寬闊的後背。
“你背它,我背你。”
他背她?
林錦書驚愕地瞧着他,緊緊攥着背簍的繩帶,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正糾結着,顧昀又說話了,嗓音沉沉,還帶了一絲焦急。
“眼下不是顧那些虛頭禮節的時候,快上來。”
白雲山隻她一戶人家,平日裡連個鬼影都瞧不見,想來應是不會被人撞見的罷?
這般忖想着,林錦書稍稍安心。
腳踝的痛楚愈演愈烈,她不再糾結,背上竹簍,躬身趴上了那堅實的後背。
一路上,她隻用幾根手指虛虛地搭着顧昀的肩,前胸也和他的後背隔着一隻拳頭的距離。
太過有禮數,反倒襯得她前面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顧昀感受背部的空蕩,薄唇輕扯,倏然發力掂了掂,吓得林錦書連忙圈住他的脖頸。
“你做什麼?!”她驚聲發問。
顧昀朝後側頭瞧她,輕描淡寫道:“山路不好走,你這樣我才好背穩些,待到家了你再松手也不遲。”
說罷,他又緊了緊托着林錦書雙腿的力道,穩穩地背着她朝前走。
林錦書緊張地抿唇,僵着手臂,不敢圈太緊。
身子也繃得直直的,不敢輕易動彈,這一路下來倒是比她自個走還累些。
眼瞅着快到了半山腰處的小院,一陣清脆悠揚的銅鈴聲自後方傳來,她隻覺耳熟得很。
扭頭朝後望去,在瞧見小道上那騎着頭毛驢,晃晃悠悠地哼着曲兒的老人時,她立時變了臉色。
“師?師父?!”她驚呼出聲。
顧昀亦停下步伐,不明所以地回頭。
在瞧見那背着藥箱,騎着毛驢的老者時,他很快便意識到他是何人。
林岱年逾花甲,時不時老眼昏花,方才隻瞧背影,并未認出前面被男子背着的人就是他徒兒錦書。
眼下聽見那熟悉的聲音,他好生驚愣了許久。
被那男子背在背上的姑娘是錦書?!
師徒二人一對上眼,驚惱的驚惱,羞恨的羞恨。
她這運氣如何就這樣背呢?!
說什麼來什麼!旁人倒還罷了,偏偏被師父給撞見了!
林錦書簡直無地自容,尴尬地縮着腦袋,壓着嗓音急聲喊顧昀:“快快快!放我下來!”
顧昀穩穩背着她,俊眉緊蹙,沒有要放下的意思:“你腳崴了,不能下地。”
“被我師父瞧見了!你快!快放我下來!”
二人僵持間,林岱已然棄了毛驢急急奔來。
他瞠目瞪着林錦書,雙手攤掌,連砸手心,邊砸邊跺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錦書你這是做什麼?!啊?這人是誰啊?!”
說着四處張望,那跳腳的架勢,俨然一副面前二人有辱斯文,禮崩樂壞的模樣。
箍住兩腿的力道紋絲不動,林錦書掙紮不了,隻得硬着頭皮同他師父斡旋。
“呃我,師父你,你為何提前回來了?”
“你甭管!我若不回來,還不知你做的荒唐事呢!你給我下來!”林岱瞠目瞧她。
林錦書還未出聲,顧昀先開口否決了:“不行。”
“你!”
林岱氣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他鼻子罵道:“登徒子!快快将我徒兒放下來!否則我報官了!”
“老先生莫誤會,林姑娘腳崴了,走不得路。”
聞言,林岱的怒氣稍稍歇散,猜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你是什麼人?為何同我徒兒在一起?”
“師父,他是皇都的镖師,走镖負傷流落到青州,被我救了,這些日子他都住在你屋子裡養傷。”林錦書接話道。
“哦,這樣啊。”
林岱的面色緩和了許多,撫了撫花白的胡子,視線落在二人緊緊貼着的身軀上,他又蹙起眉來。
啧,有傷風化。
錦書一未出閣的大姑娘,這也着實不成樣子了些。
“來來,你下來,師父背你回去。”
林錦書苦喪着一張臉,幽怨道:“算了罷師父,您老一把年紀,若将腰給閃了可不是鬧着玩的,我自己走罷。”
林岱臉色一僵,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個兒的老腰,細想了想,還是松口了。
“罷了罷了,讓他背你回去罷,這眼瞅着要到家了......”
他朝四周環視了一圈,确認再無其他人後,一邊兒嘟囔一邊兒牽着自己的小毛驢錯過二人,朝小院走去。
徒留驚出一頭汗的林錦書在原地。
背上人顯而易見地松了口氣,顧昀偏首,意味深長道:“你師父倒比你還開明些。”
林錦書忿忿地盯着他後腦,面紅耳赤,咬牙恨聲:“快走!到家了便立刻将我放下來!”
顧昀聽話,但隻聽一半,慢悠悠地,短短兩裡路硬是磨蹭了小半炷香的功夫。
待回了小院,林錦書臉都黑了,捂着傷腳坐在榻邊,冷冷扭頭,一眼也不願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