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書怔了怔,面上有些挂不住,垂頭接過默默飲盡,愣是不朝他那邊瞧一眼。
顧昀的目光在她泛紅的耳尖停留了幾息,斂眸隐去笑意,又恭順地舉起酒盞給兩位長者敬酒。
林岱和江掌櫃臉上的笑一個比一個燦爛,望着顧昀的目光中盡是掩飾不住的滿意與欣賞。
江掌櫃飲盡,笑藹藹地望着悶頭吃菜的林錦書:“錦書丫頭,莫隻顧着吃,你是将要出閣的大姑娘了,合該同這準夫婿一起敬你師父一杯。”
“诶,江掌櫃說的是。”
林錦書紅着臉應聲,正欲取過酒壺給自己斟酒,一隻骨骼分明的手蓋住了她的杯盞,修長勁瘦的指節扣着盞沿,手背青筋盤虬。
她順着手臂偏首瞧去,恰對上顧昀那雙浸了墨的黑眸。
“你能喝麼?”他輕問。
林岱見他這般緊着林錦書,欣慰之際,笑着叫他寬心:“不妨事不妨事,這酒勁兒不大,喝兩盞不醉人。”
林錦書也朝顧昀點頭示意,她雖酒量不佳,倒也不至于喝兩盞便醉了。
顧昀遲疑了片刻,收回了覆在酒盞口的手,取過酒壺替她斟了半杯,随後起身又替林岱斟酒。
他舉起酒盞,回望了眼林錦書,林錦書便随之起身。
二人并排而立,一個端肅俊朗,一個清麗娉婷,瞧着着實養眼,也着實般配。
顧昀凝眸,緩聲道:“林老,這一杯,我同錦書敬您,謝您對錦書的養育之恩,也謝您肯将錦書托付于我。”
言罷,他微仰下颚将酒飲盡。
林錦書方還因江掌櫃的一句‘夫婿’而難為情,眼下聽顧昀說起師父的養育之恩,她一下便被勾起了情緒,鼻尖微酸。
豈止是養育之恩。
在那般寒瑟的深冬,尚不足月的她被抛棄在深山老林,若不是被師父碰見抱了回去,她早喂野狗去了。
一個年近五十的鳏夫獨自撫養一嬰孩長大成人,其中酸楚自不必說。
師父教她識字,教她認藥材學醫術,将她視作親女,把她養的亭亭玉立,無一處不妥帖。
偶爾說起她那對生父生母,她也是一臉淡漠。
救命之恩,養育之恩,再造之恩,她眼中隻有師父這三重恩情,什麼生父生母,不過兩個不相幹的人罷了。
想到這,林錦書深深呼出一口濁氣,壓下鼻尖的酸澀,朝林岱揚起一抹明媚的笑。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這一杯酒。”
林岱笑呵呵應好,才飲完顧昀敬的酒,又忙不疊給自己空了的杯盞斟滿,舉杯叮囑她。
“定了親出了閣,可就是大人了,再不可同從前一樣,動不動便耍小性子給人臉色瞧,可聽清了?”
林錦書見他這時候還在顧昀跟前兒揭自己的老底,面皮上有些挂不住,飛快地朝顧昀那邊觑了一眼,道了句聽清了,便尴尬地坐回了桌前。
顧昀的餘光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無聲地勾了勾唇角,也靠着她坐下,側眸瞧她。
“少喝酒,多吃菜。”說着,夾了兩片醬牛肉進她碗中。
林錦書有些窘,胡亂應了一聲,又低頭躲避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