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董事長?
顧展頓時身體緊繃。
這人怎麼會知道顧家的事情?
“你是什麼人?”顧展猛地反手将人一把推到牆上,鐵架床被撞得偏位,儲物箱上的書噼裡啪啦地砸了兩人一腦袋。
怎知這叫阙朝的男人也不惱,反而哈哈地笑起來,起身整理起落身上的書,指着書名:
“我是你的股東,顧董事長。名叫顧展,又關心企業破産重組的小孩,全彰城找不出第二個。”
顧展不說話,依舊厲色瞪着對方。
“就是有點少,小股東,五千股而已,散戶。”
“你不是外籍嗎?連銀行賬号都沒有,怎麼買股票,騙誰呢?”
顧展質問。
隻見對方撿書的手一頓,抱着書坐回床上,收起笑容:“我寄船長買的,船長手機上綠油油的股指不會騙人,顧氏控股的董事長變更公告不會騙人,100美金生活費就是船長給我這顆韭菜的警告。”
原來是股災受害者,顧展沉默地瞥了對方一眼。
“五千股罷了,掀不起風浪。”
“船長跟着我買了八萬股,每股三十二元入手,現在每股八毛,他每天站在甲闆上,想往海裡跳。”
船長炒股是賠得慘,但也不全是顧氏的股票,阙東朝不過是順勢試探顧展,至于船長為什麼轉了100美金,他也不知道。
阙東朝看着小顧展烏黑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下,小獵犬般警惕。
“把你的陀飛輪賣了,賠完船長的損失,還有找;你都被割得剩韭菜頭了,還留幾百萬的陀飛輪做什麼?”
“陀飛輪是對我愛人給我的,不能賣。”阙東朝緩下口氣,低聲道。
表是顧展送的,在他死後的第三個月,阙東朝收到表行SA的電話。
SA說顧展先生半年前送來塊表做保養,但因為顧先生的特殊的要求,所以今天才完成。顧先生有交代,表要送給阙總的,要求您親自到櫃台取。
阙東朝立刻飛奔到專櫃,指尖微顫接過SA遞來的表。
表不是新的,表圈有明顯的撬痕,後蓋倒是全新,還貼着保護膜。
SA解釋,顧先生硬撬開後蓋刻标記時,留下了痕迹,也是因為後蓋被撬變形,隻能送回歐洲修複,所以領表的時間後延。
專櫃射燈很亮,落在華青琺琅上晃得阙東朝眼睛發酸。
阙東朝盯着飛轉不休的陀飛輪,心跳驟停,又開始跳得飛快。
歲月的沉重從身軀褪去,顧展二十歲的鮮活面孔,湊到自己眼前。
“那你去找他,再讓他幫你一會兒呗。”
“他大概是膩了,甩下我,走了。”
“哈哈哈哈,被富婆甩了啊,哦,不好意思。陀飛輪不能賣,船又跑了,那你現在能做什麼?”
小狗的壞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幾句話就被逗樂,和前世一樣好哄。
阙東朝彎起嘴角,指了指手上的書。
“我能幫顧董事長重整企業,讓顧氏活過來。”
《企業破産與重整:理論與實踐》
《企業重組與破産:案例研究》
《企業财務困境與重組》
……
“啧。”顧展眯起眼。
第四次,他的心思被眼前的男人點破。
簡單,直接,荒唐。
一名二十六歲的海員,誇口要幫二十歲的破産董事長重整旗鼓。
放個響屁都比這靠譜,起碼還有聲響,偶爾還會臭。
顧展斜了眼吹牛不打稿的男人,奪過那疊書,橫在兩人之間,卷回粉色毛毯和迷你潛水鏡兔子,背對着男人蜷起身。
“睡吧,阙大副,你以色事人,哄到富婆送塊幾百萬的陀飛輪,這事聽起來都比你剛說的話靠譜。”
顧展伸手關上燈,用暗黑終止這段無邊無際的對話。
***
派出所調解室的燈,在白天也是亮得晃眼。
顧展到達時,宋漸的律師已經在調解室坐得殺氣騰騰,修身黑西裝闆着臉,一副宋家權益神聖不可侵犯的高貴。
“宋漸呢?”顧展理理自己的兔子卡通衛衣,在桌邊站好。
“宋總傷得很重,還在住院。”律師回答。
“重傷輕傷不是你們說的算,當律師的這點常識要懂吧?”顧展語氣鄙夷:“不過就玻璃劃到皮,還要住院?怕是睡一夜傷口都愈合了,不敢來派出所吧?”
“顧展!”站邊上的老林,呵斥了一聲,他擔心顧展頂不住宋家的律師,特意到派出所關照下。
“老林,你們交警隊收童工啊?這麼伶牙俐齒的小孩,哪找的?”經辦民警偷樂。
“海岸救援隊特招來的,水性頂尖,昨天打完架還救了個外國人上來;毛孩子一身勁,管不動。”老林抹了把他的關公眉,痛心疾首道。
“救援隊的啊,孩子不錯。”民警順勢誇幾句,把調解書模闆往顧展和律師中間放。
顧展防衛過當全責,罰款500,一了百了。
但宋家的律師并不打算放過顧展,一心隻想把顧展送進拘留所。
“讓那宋漸的腦子清醒點,是誰先動手的?”顧展還是站着,盯着律師。
送賤的腦子。
民警和老林努力壓住嘴角。
“宋總确實對顧先生先有動作,但并沒有主觀的惡意,不過是老同學見面打個招呼。”律師淡定地指着監控屏幕,宋漸的手正落在顧展腰上,另一手摸着顧展的臉。
“但顧先生記恨舊事,太沖動,擡手就把宋總打了。”律師亮出一張照片,是宋漸受傷的背。
乍一看有點吓人,一片血紅,仔細看,最大的傷口也就指甲蓋大,在肩膀;其他都是星點小劃傷,血沒擦幹淨罷了。
律師表示當事人堅決不接受和解,顧展必須承擔應有法律責任,該拘留就拘留,四天,一天也不能少。
老林和民警皺緊眉頭,若是宋漸不松口,顧展被拘留是跑不掉,他們能做的也隻能盡量拖延時間,等宋漸改變主意。
顧展聽着律師振振有詞地反駁,倒不意外。
宋漸在男校時,便是個眼睛長在天靈蓋的貨色,隻看得見比自己權勢高的人,顧家敗了以後,宋漸自然是将顧展當成腳底泥。
顧展安靜地站在桌旁,垂眸看向律師。
他的皮膚天生白皙,眼尾的弧度自然下彎,雖然個子有近一米八,但人瘦,骨架小,倒也不顯高,再加上穿着卡通圖案衛衣,整個人呈現出纖弱的幼态,比實際年齡看起來小不少,甚至有些伶仃。
顧展知道自己長得漂亮,顧家血脈自帶的天賦值。
顧家盛時,漂亮皮囊不過是件錦上添花的事,如今家道中落,顧展秀氣又略帶幼态初戀臉,便成了最好的保護色與最利的武器。
賣酒時所向披靡,連警隊食堂大媽給顧展打菜時,都要多打幾塊肉。
現在,顧展面對的是領年薪的宋家律師,自己多關一天,少關一天,都不會影響律師的收入。
所以他隻稍稍服個軟,再賣個慘,應該可以緩解律師對自己的針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