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的熱起來,這個城市的熱也和晉安的故鄉完全不同。在晉安的家鄉,春天是綿綿的細雨,夏天則是帶着水汽的無風的蒸籠。而北京呢?北京的春天是新嫩的綠,是招搖的大風,夏天也一樣的坦蕩蕩。下雨就是傾盆,晴天就明晃晃的熱。
晉安不讨厭這樣的熱,因為隻要走到陰涼的地方就能得到有效的緩解。但地鐵裡還是一天比一天的讓人難受了。工作了一段時間,張章也開始放一些手裡的活給晉安,晉安免不了手忙腳亂。她不喜歡問人,通常都是默默的看,或者一個人悄悄的查百度,幸好她手腳還算麻利,否則不知道多耽誤事。
晉安一直都是一個人,她不懂拒絕,也不太清楚什麼時候可以說我不可以或者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還要拖着向陽活下去,因此她咬着牙關,對任何的問題都不說不,都說可以。
隻有晉安自己知道,每一天,她都覺得自己不能勝任這份工作。不合适的念頭随着每一次的挫敗升起又被她強壓下。
咖啡略帶苦澀的香氣蹿上來,喚醒了晉安的走神。她低着頭喝了一小口,又不适的皺起眉。晉安不喜歡喝咖啡,不是太苦,就是太甜,但這小東西提神作用明顯,晉安家離工作的地點太遠了,早起的結果就是不得不靠這玩意兒維系一天的精神。
當然,也不是沒有别的辦法,香煙的味道隐隐的傳來。公司裡都是男人,男人們基本會湊到一起抽煙,順道提神。所幸他們還會顧慮一下晉安,不會當着她的面抽。
“晉安,處理下圖片,這個遊戲要上線了。你也得測測。”張章叫來晉安,給了她一個測試手機,然後把圖片上線的格式告訴了她。“記得多測一下啊,上了線有bug就得下架了,再上線再審核,很麻煩。”
晉安點了頭,低頭看看自己手裡那個磨損得有些厲害的手機,打開裡面的遊戲。晉安是個習慣玩端遊的人,手機放在手裡有些不方便。08年的手機不像後面的智能機,靠手指就可以點擊觸動,而是按鍵。遊戲人物的行走、觸發,都需要靠按鍵支持。如果按鍵不好用,遊戲體驗也不會太好。
交到晉安手裡的測試機就是這樣。晉安皺着眉頭熟悉不熟悉的按鍵,想到這個手機被很多人摸過用過,總覺得手指下的觸感都變得油膩起來。
測試是一個反複而枯燥的工作。通常情況下,測試是需要專業人員來的,但是像晉安這種小作坊似的小公司,每個人都身兼數職,往往就不能要求這麼多了。而測試也十分反複,晉安花了一天的時間,沒有發現什麼問題。遊戲是張章交給晉安的,說是換皮,也就是換了一個故事背景,換了一套美術資源和文案。通常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晉安看看天色,現在已經很晚了,天都黑了,她急忙收拾出門。下班的時間是八點,這就意味着她到家已經将近十點,她不能再耽誤。
北京的地鐵似乎無論什麼時間都很多人,晉安覺得十分疲憊,她想要坐下來,但是車上人總是有很多人,她根本搶不到座位,隻好把身子靠在手扶杆上,低着頭繼續測試。
列車輕輕地搖晃,蕩漾出同樣的節奏,晉安已經很習慣了,她的重量都靠在手扶杆上,身體的疲憊被這有節奏的搖晃喚起。她覺得眼前一點點的迷糊,頭慢慢的垂下……
因熟睡而導緻的腿軟讓整個身子都無可避免的往下滑落,那一瞬間的失控喚醒了晉安。她驚慌失措的抓住了手扶杆,但原本握在手裡的手機還是甩了出去。晉安顧不得自己還有些疲軟的身體,急忙撿起手機。手機閃了閃屏幕,自動關機了。晉安拍了拍手機,手機一點反應也沒有給她。晉安咬着下唇,想起自己還忘記了帶充電線,不禁有些絕望。
算了,明天再看吧。
晉安拍拍自己的額頭。等她回到家裡時,客廳的燈還亮着,向陽坐在沙發上,頭時不時的點一點,已經睡着了,就連晉安進門的聲音都沒有聽見。晉安有些自責,她走近向陽,打算抱起她。向陽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晉安,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來:“晉安姐姐回來啦。”
晉安看她的眼神迷離,說話也帶着濃濃的睡意的樣子,就知道小家夥還沒有睡醒。她用臉頰蹭了蹭小家夥軟乎乎的小臉蛋,抱着向陽回了房間。向陽的心似乎放松下來,躺在床上就睡得呼呼的。晉安看着小家夥,歎了口氣,認命的打水給向陽擦洗了臉和腳丫子,再把她塞進被窩裡。
然後晉安去了客廳,開始寫作。在繁忙的工作壓力下還堅持寫作,這幾乎讓她有種精力被掏空的感覺。可是,不能停止。
第二天早上,晉安特意晚走了會兒,等向陽起床,然後摸摸她柔嫩的小臉:“下次不要等我了,好嗎?你的病需要多休息。”
向陽哦了一聲,她擡起頭看着面前這個難掩疲憊的女人,手指纏了纏衣擺:“晉安姐姐我給你添麻煩了嗎?如果下次我不睡着……”
“跟這個沒關系。”晉安打斷了向陽的話,“好好的休息。我不希望你因為這種小事而生病,好嗎?”
等待晉安,隻是一件小事嗎?向陽看着晉安,看着她眼底的青色,看着她眼中的疲憊,小小的心髒裡升起酸澀,她已經是個大孩子了,知道這種感情叫做委屈。晉安并不認可向陽付出的努力,和她想要極力表達出的心意,向陽有點不開心,但她還是沉默着,點了點頭。
晉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于是匆匆離去。她還惦記着昨天的測試,到公司已經有些晚了,晉安匆匆接上充電線,看着那不知道幾手的機器以一種令人發指的速度開機,她剛測了不到一個小時,張章就已經過來了。
“要準備上線了,晉安你測了嗎?”張章喊。
“測、測了。”晉安咬咬牙,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