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聲音伴着衣袖聲逐漸飄遠,謝歸蘅擡眼看去,那人已經走遠。腳步邁過門檻時衣擺被他向旁側掀起,隻是上面黏連着的灰有些驚擾到這遮天蔽日之勢。
明明是心中憤懑,在這兒裝什麼自然豁達。
無趣。
她冷眼看去,沒有刻意掩飾嘴角冷下來的弧度,自然出了聲,但緊接着卻被旁邊的陳杏兒抓住了注意。
“你為什麼不告訴他交易的内容呢?難道不是信息越多,咱們的行動就會越順暢嗎?”
女孩的聲音在冰冷房屋内響起。盡管大門已然敞開,但室外的光線與屋内别無二緻的昏暗。
毫無作用。
她擡起頭看了一會兒陳杏兒,斟酌了些才開口:“不是這樣的。這人心思深沉,一肚子壞水,讓其知曉太多反而會讓其得了空壞我的事。百害而無一利了。”
“哦......”
女孩仍有些懵懂,頓了頓接着說。
“你既不信他,為何還要拉他入夥呢?”
“因為我需要他。”
她收了剛那副滿不在意的神色,正經說道:“張慶那邊還沒回來,等他回來定是少不了一頓糾纏。李老粗又決然不會安心放我自在,定然是會派人暗中監視。”
“我需要一個人,暗中替我行事。我是面上窮圖,他化其後匕首。手中之刃,隻需使得利落即可,旁的,他也不必清楚太多。”
“你可聽懂了?”
陳杏兒聽了個大概,猜到了許是二人先前是有些過節,沒有再細問,隻是點了點頭:“嗯。”
謝歸蘅收回了目光,起身。一瞬間的空白令她下意識向後扶住牆壁,旁邊陳杏兒見狀,趕忙上前,搭上的手卻被對面輕輕拂開。
“無事,許是習慣久坐猛地起身帶起的反應罷了。”
手中殘留的溫度仍是高的過分,陳杏兒剛剛在門口時便撇到了此人手中的傷口,她張了張嘴未等發出聲音,卻聽到對面人的聲音:“走吧。”
“去哪?”
手中的溫熱消散,陳杏兒視線跟上朝前走去的女子,身闆挺地筆直、步履走地穩健,若不是剛剛那一瞬間的觸覺,她也決然不會将眼前這人和病患一詞聯系到一起。
她看得有些愣了,很久都沒做反應,等到意識回籠些時,謝歸蘅已經扶着門柱邁過了檻子。陳杏兒趕忙向前趕去,隻能聽到有些遙遠的聲音。
“一偏僻小院。”
昏暗裡的小寨看起來有些詭異,隻有幾支火把在空中零零落落地飄着。
像是鬼火。
腦中一冒出這個想法陳杏兒渾身的狠狠打了個哆嗦,加快腳步緊跟上人。出言道。
“姑娘,我們......還沒到嗎?”
謝歸蘅側頭看到了女孩滿臉的驚恐,思索了幾秒還是抓住女孩的手把人放到了身側。
“快了。你們山寨平時不這樣嗎?怎麼連你也會害怕。”
手掌還是熱得發燙和室外涼氣形成對比,她手下意識想抽回,但最後控制住了沖動,低聲說:“之前晚上也會燈火通明的,除了牢房那片。”
“因為張慶?”
謝歸蘅放慢了步頻,想起了今下午和李老粗的談話。
“是的。這人每一次出寨都會帶走寨裡的衆多男丁,等回來的時候又會再抓回來一批來補充上一批的死傷缺口。”
“既如此,附近官府竟不會來清剿嗎?”
“他們不是沒來過,據李老粗跟我講,這山寨建立之初旁邊的薊州官府便常來攻打。隻是近兩年極少了些,即使是出兵也隻是裝模作樣,雷聲大雨點小而已。”
謝歸蘅沉思,一言不發。
這官府奉了上面的旨意,定然是不會随意出兵來找此地的麻煩。可若既然是來了,定然也是民生積怨已久,迫于壓力下做出的舉動。
即便這樣,竟也要護着這寨子嗎?看來這京中之人勢力了得,竟能從皇權眼下遮住這一方苦悲。
有些麻煩了。
她眉頭微皺,眼神逐漸源遠流長,卻全然沒注意那一團昏暗的人影。
“誰在哪?”
謝歸蘅被旁邊杏兒的驚呼拉回了思緒,看到了不遠處的微弱光線正被竄動着四散分離。
她将已經擋在自己身前的陳杏兒拉到身後,接着手撫上腰側的暗刀。
那人影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大,看起來已經蓄勢待發。左手使刃終是不便,但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銀光逐漸顯露出一隙,對準暗處。
謝歸蘅紮步悄然上前,斂了氣息,将面前的草團踢開,待出刀一擊斃命時對面卻突然起身虎撲。
她下意識退後幾步。
樹葉晃動的悉索聲和眼前景象合成在一起,弄得人有些頭暈。兩道聲音攪合在一起,一驚呼一試探。
“誰!”
分不清誰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