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忙摸向蕭雨規的心口,随後像觸電般收回了手,竟然連唇都有些顫抖。
陳維安慌亂下看向了李老粗:“這人,沒、沒心跳了。”
跟着進來的那兩個守門的土匪見狀,也上前來,手隻摸了把衣服,随即便很胡亂地下了結論。他朝着身後的另一個土匪點了點頭:“......他死了。”
衆人都松了口氣。
很快,山寨裡便多了一個奔跑的人,邊跑還邊喊着:“大當家的!”
“大當家的!”
謝歸蘅滿頭冷汗夢中驚魂,一雙倏然睜開的眸子裡充滿着驚慌。她剛剛仿佛又回到了那寨子,醒來後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自己究竟身處何處。
女子深呼吸了幾次,終于将情緒平複。她看向了四周,被吊起來的心終于安心放回了肚子裡。謝歸蘅環視着周圍,起身來到桌子旁,猛地喝下一口冷茶,試圖壓下那份心悸。
是了,自己找李清要了銀子便來了這兒驿館給自己開了間房。多日裡來的疲憊終于積壓到了盡頭,她本想隻是小憩,可誰曾想竟一覺睡到了現在。
午時三刻。
謝歸蘅看到了窗外那已經日照強烈的景,不由得歎了氣。
剛剛那夢實在是真實,明明是不存在的可自己已然仿佛透過那夢境嗅到了本不該存在的鐵腥氣,觸到了本不該存在的血迹。
手中似是出了汗,滑膩膩地不舒服。謝歸蘅随意用衣袍擦拭幾遍,便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她思索着形勢,卻像是頭疼般不斷揉搓着風池穴。
現下這情形着實是亂的狠,令人煩心的事也一大堆。折騰來折騰去,如今竟然還多了一個軍私屬進來。
這軍私屬隻聽命于皇帝,監管大小武将,稍令其不滿便有可能被削官奪職,倒還真是個不可得罪的。雖說自己也确實自李清“死”後便再未聽過她的名頭,可萬事難保百分确信......
如若她真是被他們暗派至此,那麼便得小心上加上數層小心。與虎謀皮屬實是萬不得已,若不是朔州兵不可随意調度至其餘各州,又何必非要兵行險招。
最近一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她必須要寫一封信将情況告之,否則若真是有了事變,朔州簡直是太過被動。
想到這兒,謝歸蘅眉頭不可察覺般跳動了下,随後她出門,要了紙和墨。女子腦中思緒不斷,下筆飛速,沒一會時間便寫好了。
謝歸蘅将信紙仔細封好,壓在枕下,指尖冰涼。窗外陽光刺眼,卻驅不散她心頭那團沉甸甸的陰霾。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眼下最要緊的是将這至關重要的情報送回朔州。
她起身,整理好略顯淩亂的衣衫,準備去找驿館的驿丞,尋個穩妥的渠道。朔州在此地亦有隐秘的聯絡點,隻是啟用需格外小心,尤其是在這各方勢力犬牙交錯的節骨眼上。
可剛推開門,一股喧嚣的熱浪便裹挾着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撞了進來。
“诶!你聽說了沒!那山頭寨又死了個人,聽說這回啊,是活生生被折磨死的!”
“折磨死的?!啧啧啧,倒也真是條硬漢子!”
“好像是說本來想逃跑出去,可中途讓人給逮了回來。這才把那張大當家的氣夠嗆,差點生吞了他!”
話落入了謝歸蘅耳中,卻像是冰錐紮了進去那樣刺耳。她隻覺得眼前猛地一黑,腳下踉跄,下意識扶住了冰冷的門框才勉強站穩。
蕭雨規......死了?
怎麼可能!那人耍起小聰明來一個頂倆,怎麼可能會、會、會死呢?
可她偏偏想到了剛剛做的夢。
遠處那幾人的嬉鬧聲在人命面前顯得過于輕浮,刺痛了謝歸蘅的雙眼。她縱使心中不滿可卻仍是盡力控制着,可偏偏有人蹬鼻子上臉,說出來的話越來越過分。
“诶你說,這人會是先讓狼吃了,還是先讓鷹叼走啊!聽說那男子相貌英俊,按有文化的人的說法,怎麼說來着......風光霁月!啧啧啧,倒是真可惜了。”
他的咂舌聲徹底擾亂了謝歸蘅。她怒急攻心,便要上前将那幾人胖揍一頓。然而就在她動身時,不遠處急速前來的人卻跑了過來,攔下了她。
那人抓住了對面的手臂,耳語道:“别去,那幾人帶着刀,恐怕意不在喝酒閑聊。”
是子時。
謝歸蘅深呼吸了幾次,終于平靜了下來。她順着看過去,果然發現了貓膩。那幾人每喝一口酒,便要瞟向周圍最後視線再看向自己的刀。
那是山寨土匪常用的刀。
他們是故意的。
她反手握住了子時的手,拉着她上了樓。謝歸蘅面上看着冷靜,可内心卻思緒萬千。
蕭雨規不會死的。
若是死了,他們便不會想出這招了。剛剛大可以直接上前圍住自己。
蕭雨規不會死的。
他還活着。
她有點不敢繼續想了,隻能再次加重閉眼的力道。
......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