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擔心被牽扯入了京中那些破事,我此次是孤身前來,并未得了任何人的授意與指使。”
李清看出了謝歸蘅的踟躇所為何事,收回了手,抱臂擡眼看了過去。她聲音不急不緩娓娓道來,眉頭也向上蹙起,眉宇間帶着幾分嘲弄:
“軍私屬那幾個老東西至今還以為我早就葬身某處,想必直至今日都在忙着在上頭面前哭喪。你大可以現在就離開這兒告密,我絕不會攔你。”
“這是我的誠意,謝家丫頭。我是個直性子,所以與其在這兒繼續耗着,倒不如敞開天窗說亮話。”
謝歸蘅聽見、神色略變,她靜靜看了李清兩瞬,面上又狐疑劃過,但很快便被她掩飾下去。她沒做回答,随後聽到紅衣女子清了清嗓子繼續說:
“你應該早就清楚了,那個叫張慶的前幾日見了那京中之人。巧的是,我正好在場,他們談話也盡數落入了我耳中,我聽着可是像是與軍中有關。”
“......”
這話一出來,謝歸蘅便再沒了拒絕的理由。若是能在她口中得知京中那人一絲一毫的線索日後入了京,那也是大有益處,再者說......她也确實需要幫手,去救出那蕭雨規。
謝歸蘅沒做回答眼神微眯。、她的齒又咬傷了她的唇,後撤一步的動作中吐露出女子的打量與顧慮。倆人都沒再說話,透過窗的穿堂風吹散了額前的碎發,遮住了她的左眼。
良久,她才開了口:“你為何來此處?”
“曾有一怪盜,偷走了我的心頭寶,後來那人卻把我的東西變賣到了此處。”
“所以呢?”
“所以我看這夥強盜不爽,想要掀翻這寨子将其找尋歸來......而這自然,就繞不開你的相助。”
李清原本目光正瞅向身側的窗外風景,話說到後半截時,卻突然回了頭盯緊了人。像是已經咬傷獵物的狩獵者般,她微微仰頭,亮出了勝利者的獠牙。
她笃定了對面不會拒絕自己,眼角和唇邊已然挂上了笑。謝歸蘅跟那女人對視了好一會,竟出奇地被這人目光鎮住了心神。
她率先移開了目光,看向另一側,長舒一口氣後才開口:“你要我做什麼?”
謝歸蘅聲音低沉,反複回響在這四方小天地。很快,對面的一聲輕笑響起,她看了過去,見到了對面微啟的唇:
“簡單。你隻需要告訴我裡面的大緻情況,我自會派人去破了這寨子。”
“可以。”
她答的幹脆,看不出任何剛剛還在猶豫踟躇的痕迹,緊接着又說:“但我有條件。”
“我要張慶,活的。還有......替我尋一人。”
“姓甚名誰?”
“子時。”
李清眉尾微挑,眼角的笑意還未下去仍浮在臉上。她走進了兩步:“好說。”
随即大手拍上了謝歸蘅的肩膀,發出了聲音。
“吧嗒”一響。
大門被打開,多日裡來未見的陽光随着縫隙争先恐後打在了蕭雨規的臉上,他一時之間沒有适應得過來下意識便要向昏暗陰影處躲去,手上那兩條鐵鍊被牽連着帶起發出沉重的聲色。
屋内的血腥味重得令人腦仁發疼,就連常年跟殺人作伴的土匪一時之間聞到了都覺着胃内翻湧。他高低還是有點良心,頂着惡心将飯菜再向裡面踢了幾下才退了出去,迫不及待關上了門。
那土匪憋着一口氣來到了室外,逃荒般地便猛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他眉頭皺了又皺,眼光又朝裡面瞟了幾下,和旁邊的另一個負責站崗的人對視了一眼。
倆人都沒說話,想比于直來直往的那種手起刀落,這種生生将人折磨至奄奄一息的現場更能直觀地帶給人本能上的不适。
昨日夜間,昏暗地房間裡男子的陣陣喊叫聲不斷從關緊門的房間中滲出。到最後,竟然連虛弱地連聲音都難以發出,痛苦被憋在喉嚨裡發出嘶啞的動靜,刮得人耳朵生疼。
最後,張慶倒是心滿意足出門去,臨走時卻留下了他們去看着酷刑後的蕭雨規。可那男子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放進去飯餐都是原樣端出來,哪裡還有看守的必要?
他閉起了眼,深呼吸,走到旁邊的樹旁揪下片放在口中企圖對沖些腥臭。然而這并不是薄荷,隻藏着盡數的苦與澀。
土匪将樹葉吐掉,閉了閉眼睛,緊着嗓子說道:“真是作孽,趕緊讓他死了吧。”
“是啊。”另一個人在附和。
又過了一會兒,剛剛喪偶的鳏夫李老粗突然到訪。他面色不佳,臉上陰着。
“大當家的說了,此人交予我處置。”
“我們可沒接到令,抱歉這人放不了。”
......
一個想要人,一個不給人,雙方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僵持在這兒。李老粗身後的陳維安上前一步,想要用自己的身軀給對面造成些壓迫感。
他赤着膀子,距離近到就差跟人鼻尖對臉頰。可突然,屋子裡的人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地聲響,在外面聽着聲音大到像是要把他的肺都盡數咳了出來。
陳維安臉色猛地一變,越過身前不斷阻攔的人。推開門進了去。
他秉着呼吸,但仍感覺那血氣正順着皮膚在往骨子裡滲。男子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已經側頭趴在地面上的蕭雨規身側。
這裡面光線太差,但仍是能判斷出這人蒼白的面孔和毫無血色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