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章森試着組織語言,“你不覺得奇怪嗎?總裁和她的女朋友,就像小說一樣——好誇張啊。就因為他是總裁?不,我的意思是,總裁也不能這樣吧,就好像公司是他開的一樣?”
錢多多馬上接話:“确實是他開的。”
章森啞火了:“但是……這也太……不,我的意思是,他想裁員就裁員?就因為蘇軟軟跑路?”
錢多多重新把目标聚焦在工作上:“誰知道呢。現在快八月了——上個月你沒來,可能不知道,司鳴的财報不太好看,我們其實都在猜裁員就是最近的事情,裁掉一些不盈利的部門,然後再重新拓展業務。”
木頭君點頭表示贊同。
“但是蘇軟軟和皇甫夜……?”
清原桃端詳着自己的美甲:“别管人家小情侶之前的事情了,人家總裁想怎麼玩怎麼玩。就算是開人,也走的正規流程,你也聽到了,該給的補償一點沒少。”
章森被清原桃反駁了一下,腦子更混沌了。
她再次看向會議室外,玻璃外好像另外一個世界,展現了成年人之間的腥風血雨。
這股違和感又來了,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阻止了她做進一步思考,也将所有的怪異磨平。她想交流,想要探索,但所有的文字卡在喉嚨中,讓腦子一陣一陣的疼。
這樣是不“正常”的。
但什麼是正常?
她之前也沒有上過班,司鳴是她的第一份工作。
章森擡頭看向會議室裡的錢多多、清原桃和木頭君,她們的臉模糊不清,隻有工牌的文字構成了五官,錢多多好像張嘴說了什麼,但章森聽不到,隻看到一些符号被吐出來。
眨了下眼睛,又恢複正常。
違和感像蛇一般從腳底升起,纏繞在喉嚨上。
她當機立斷,推開桌椅,在剩下人詫異的目光中往外走。
錢多多:“哎,你要是得罪了總裁,可不能怪我們啊。”
章森嫣然一笑:“沒事。”
她攥緊了手上的工牌,總要弄清楚情況。
會議室的門在身後關上,她深吸一口氣,于是朝着更黑暗的那邊走,工位漂浮在空中,破碎成文字,來時路隐沒于黑暗中,兩側的會議室好像沒有盡頭,延伸到很遙遠的地方。
不同的會議室裡,玻璃映出人的剪影,有些在讨論,有些在講解,他們面目模糊,但各司其職。
——各司其職。
章森忽然想到自己偏離了軌道。
現在是上班時間,自己知道或者不知道内情又有什麼影響?太陽會照常升起。
那可是總裁。
就像錢多多和清原桃說的那樣,背後都有合理的解釋。
這種違和感又來了。
違和來源于錯位,如果她回去會議室,或者工位上班的話……
細細的絲線将她和其他人一樣,牽引到他們該在的位置。
她不自然地抓了抓手臂,爬上去的文字如蟲蟻一般,順着裸露的皮膚往上爬,她沒有留意,但不自覺地抓掉了許多,還有更多隐藏在衣服下,窸窸窣窣地爬行。
為什麼這條路走不到盡頭。
章森停下腳步,回望來路,也看不到,隻有大大小小的會議室,但她不知道錢多多清原桃木頭君她們在哪裡。
現在是進退兩難。
她深吸一口氣,卻吐出了白霧。
好冷。
明明是盛夏的季節,這走廊裡好似冰窖,她還穿着短褲短袖,披了一件空調室内穿的薄外套,五髒六腑好像都要凍結。
冷冽的空氣流通肺部,讓她懷疑這裡到底能不能讓人類生存下去。
被凍死在公司就像魚淹死在大海裡一樣荒謬,她的腦子也像僵硬了一樣,理智下線後,她再沒感到過“違和”,取而代之的是求生欲,她看到某個會議室有暖黃色的光,玻璃上也有人影。
她推門而入。
很暖和,讓章森想到農村過年時殺豬,被剖開的腹部散發出溫暖、潮濕略帶腥臭的氣味。
就和這間房間一樣,暖黃色的燈光下是赤紅的血,疊加出詭谲的橙色,從牆壁中流淌而下,黏黏地粘在鞋底,受害者倚靠在牆角,灰白的瞳孔和死魚一般,四肢怪異地扭曲在一起。
還有一個人背對着章森,握着一把滴血的刀。
章森知道他是誰——
不,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四渎回頭。
神愛世人,于是他親手終結污穢。
恰到好處的光反而讓他如殉道者一般,完美的五官,濺射在臉上的血是如此聖潔,臉龐的碎發讓他與塵世有了鍊接,讓他的存在有了實感,刀還在往下滴血,他溫和地笑着。
“不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