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渎的手伸在半空,很尴尬。
導演姐姐像木偶一樣失去神采,呆滞地站在角落中。
“哇哦,”章森笑了一下,“多虧我留了一手。”
電光火石之間,章森先給自己過了一個理智判定,她知道計算抛物線和圓錐曲線,也知道浮力定律和動能守恒定律,她判斷自己是正常人。
四渎反應也很快,他馬上去找之前被扔在一邊的刀。
章森默默地舉起來:“在找這個嗎?”
四渎是強壯的成年男性,但感謝現代文明的進步和人類的發明創造,武器彌補了力量上的差距,雖沒有槍械那般誇張,但章森手上的刀也讓四渎不敢冒進。
“說起來真的很奇怪,我活了二十多年,從沒有低血糖暈倒過,也沒見過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章森歪了歪頭:“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呢?你要殺了我嗎?”
四渎覺得章森比他更不像人。
他要是被殺了,也是會死的——不,那稱得上“死亡”嗎?至少說會是個大麻煩。
他第一次見章森的時候,就覺得她瞳色比正常人深一點,現在更是,流轉着無機質的光澤,如黑曜石一般,閃耀而冷酷。
“把你們都鲨了。”章森舉起刀,語氣很平和,“反正我覺得大家都瘋了——可能我也是吧。”
四渎驚呆了:“你都沒想過辭職但是想着鲨了我?”
章森又給自己過了一個理智判定:“因為我要正常的,和其他人一樣上班,但是這些事情影響到我上班了,所以我應該解決這些問題。如果你不是人的話,和殺雞殺豬有什麼區别?”
但她自己也能感覺到狀态不太對,于是又想了想:“可能我在做夢吧。”
如果是夢的話……
是最近壓力太大了吧。
——倫理道德能攔住章森嗎?四渎覺得自己脖子上的頭冷冷的。
他也在想,并非自信——對付一個普通女生的手段多得是,但眼下時機不好,可用的【演員】都在其他地方,而他又捉襟見肘。
最後,四渎還是決定賭一把,就像賭牛仔的槍中沒有子彈一樣,他賭章森不敢動手:“你知道的太多了。”
他想讓章森忘記所有的事情。
但勝利的天平并沒有向他傾斜,章森的籌碼更勝一籌,在混亂中她捅傷了四渎,竟也沒有血流出來,但他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章森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她扭着了手腕。
四渎吃癟,試着安撫對方:“你冷靜一下。”
“事到如今你和我說冷靜是不是有點搞笑。”章森深知反派死于話多,如果是什麼莫名其妙的夢最好現在就結束。
“等等!”四渎慌張起來,他握住了章森的刀,順着刀鋒,從傷口處流出了細碎的流沙,“我能解釋整個事情。”
章森遲疑了一下。
“你不好奇為什麼會這樣嗎?”
這該死的好奇心。
但理智還是占據了上風:“你是威脅。”
“我從未傷害過其他人,過去沒有,現在和未來也不會,我們站在同一立場,威脅另有其人,”章森的疑慮正中他下懷:“我可以發誓:日月在上,山川與共,四季周而複始,我的誓言如林中雀,草間風,水底沙……”
四渎的聲音很好聽,到了後來,他好像吟唱的是一種更加晦澀的文字,和唱歌一般富有節奏韻律,玄妙而深邃,窗外的天空陰沉下來,伴随着音調起伏風拂過樹葉,室内的燈光忽明忽暗,他虔誠地誦讀着,神性又再次回歸。
閃電點亮天際,他睫毛微動。
“你的武器也殺不了我,我們可以談談。”
章森不了解誓言,但此刻她有種很玄妙的感覺,在天地萬物的見證下,她和四渎達成了某種默契,四渎不會也不能說謊,是所有生靈見證的坦白。
“好吧。”她收起刀具。
她注意到四渎身上沒有傷口。
“……現在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章森的坦誠又有些出乎四渎意料,上一秒她還是你死我活的狀态,轉瞬間已經安靜下來,雖然還是警惕着,但不像之前目露兇光。
這樣四渎想到了某些小動物。
很可愛。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
四渎看了一眼手表,他不能耽誤太多時間,還要去上班:“時間有限,你提問吧。”
章森問了她最關注的問題:“我注意到那個假人和上午被裁員的人一樣,她死了嗎?”
四渎:“沒有。”
章森等着四渎繼續說,但他顯然沒有擴展的意思,章森追問:“那【拍攝】的本質是什麼?——應該不是真的拍安全視頻吧。”
四渎思考了一下章森的問題,這本身不難回答,但他不想透露太多信息:“她的【劇本】走向了死亡——這是不能更改的,但是我們可以做一些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