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撐着身子站起來,對要扶着自己的時浔殊搖了搖頭,時浔殊歎了口氣,默默走到了一旁。
雲洛直到現在挽回不了什麼,可是起碼,她也要做一些她應該可以做的事情。
她要将他們可能的來世還給他們,将他們從這黑黝黝的地下解放,讓曾經生活在陽光下的人們有重新面對陽光的可能,讓這罪惡大白于天下,将那可惡的縱火者伏誅。
雲洛笑了笑,整理了自己的衣裳,讓自己看起來更端正一些,然後背對着那罪惡的花池,對着那些遊魂行了記憶中人間的大禮。
一切無言。
遊魂們搖頭晃腦,像明白了雲洛的意圖,自發地簇擁到了一起。
“劍來!”
一聲輕呵,微雨劍在她手中顯現,其間遊離的縷縷紅痕好像鮮豔非常。
雲洛将剛恢複的精純靈力注入劍中,轉身躍起,擡手間劈、斬,劍身嗡鳴作響,花池間水花濺起,數道水簾乍現。
她冷眼看着水池湧動,手中的劍勢不停,劍氣直直地沖向那些妖異迷人的花盤。
說到底,任“無名”帶來多少罪惡,也不過是花一捧,嬌嫩柔弱,既肆意蔓延,使無辜者喪命,助纣為虐,那斬斷便是。
周圍的花香彌漫地更濃,森森地搖擺,像是豔鬼呼喚着求救掙紮。
可是在這裡的除了一堆毫無神志的遊魂就是兩個體質特殊的修士,終不過是徒勞。
池面漸漸平靜了下來,水波潋滟,花盤破碎枯萎,枝莖彎折,一副慘敗景象。
随着“無名”花被破壞,蘊含在花中的生氣也緩緩地溢出,點點光芒散落到遊魂心髒處,各歸其位。
雲洛喘着氣,顔色蒼白,發絲淩亂,不得已用微雨劍支撐着自己的身子,尚且稚嫩剛修複的身體還不能承受這般大的損耗,有些隐隐作痛。
時浔殊在一旁看着,自始至終都沒有參與到這場屠花之中,隻是見雲洛有些吃力時,才上前攙扶着,努力當好一個背景闆好拐杖。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已經無人多年的賢恭王府地下會有這麼多駭人的東西,但想也知道,這定與賢恭王府慘案的幕後之人脫不了關系。
有些仇,隻能自己報,況且,發洩一些也好,總不能憋壞了。
他向來這樣,待周圍的一切漠然,唯有望向少數人的眼神溫柔,且無條件支持。
“小郡主。”
“郡主啊!”
“明安小郡主。”
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親切非常。
那些遊魂已經拿回了自己的靈力,恢複一些神志并不太難,但也僅僅一些罷了。
聽見那些呼喚,時浔殊能感覺到手下的身體有一些僵直,他側臉,隻看見了姐姐緊緊抿住的唇,因為用力,淡粉的唇色有些發白,像跌落的桃花瓣,搖搖欲墜。
雲洛握住微雨劍的手緊了又緊,最終隻是發出了悶悶的哽咽“嗯。”
這時,一束大一點的光沒有像别的生氣一樣四散開來,而是悠悠蕩蕩地向面前一片狼藉的水池而去。
瑩瑩的骨架破水而出,破履爛衫。
黎慕笙的面目隐隐顯現,微笑着看着相互攙扶的兩人。
雲洛眼睛睜大,不自主向前邁了一小步。
“乖女兒,好好的。”
“可惜,沒看見你娘,她知道了又該說我了。”
話音未落,身形消散。
魂魄們悠悠地向上飄蕩,逃出了灰暗,升向人間。
隻餘下一池夜寒。
月光照不到這地底,可終歸等到了未歸人。
火逆風起,擱置許久的賢恭王府又迎來了一場焚盡一切的大火。
這次,過去的一切都被吞噬在了火焰中。
隻不過,終究還是缺少一個圓滿的句号。
一個圓滿的、血債血償的句号。
終有一日,她會用那些罪惡者的血告慰無辜的亡靈。
水面上的火光映在雲洛的眼底,連成了一片冰冷的焰火,吹響了無聲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