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堯隻是睡懵了,不代表他真的沒有思考能力。迷茫退卻後,第一反應便是警覺。
“你怎麼進來的?”封堯沉下臉。
此處是将離的偏殿,殿外更有結界,一個穿着同将離極為相似衣衫的人到底是如何穿過結界立在庭院中的?
墨書拱手,“回君上,小人有事求見上神,這才托了來送茶點的姐姐帶小人進來。”
庭中石桌上确實放着新備的茶點。
封堯眸色一動,眼底的防備不減反增,剛想開口說話,身後傳來一道愠怒的聲音。
“私入偏殿,該當何罪!”
一轉身,封堯眼眸一亮,“……将離!”
将離平靜地“嗯”了一聲,這一聲卻讓封堯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他詢問的目光掃向同來的北淵,隻見北淵抿緊唇,不斷給他使眼色,封堯立刻便明白了。
将離看到了那一幕。
完了。
墨書聞言立刻請罪,“小人無狀,求上神恕罪!”
姿态卑微恭敬,聲音還微微顫抖,不知前因之人看到這一幕隻怕會覺得是他們仗勢欺人。
封堯視線掃視四方,卻見四周并無一人靠近此處。
墨書到底是真害怕還是……在演戲?
若是演戲,演給誰看?
“看夠了嗎?”
陰沉的聲音響起,封堯下意識“啊”了一聲,一扭頭便見将離的神情愈發陰沉,立刻不看了。
“将離,我……”
可沒等他說完話,胳膊便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禁锢,他被将離拉着胳膊一路帶回偏殿寝室,大門在身後轟然緊閉,他整個人摔在床榻上。
封堯摔下去的那一刻被床頭的木架硌到,後背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沒等他爬起來,一具冰冷的身軀壓在他身上。
封堯一擡眸便對上将離愠怒的眸子,他明顯感受到将離很生氣,但對方卻在拼命壓制這份怒火,不讓它爆發出來彌漫兩人。
“為什麼抱他?”
短短五個字卻仿佛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似的。
封堯連忙解釋道:“不是,我以為他是……”
“堯堯,吾放你獨自在外幾年,所以你的心便野了,是嗎?如果是這樣,吾還不如一開始便打斷你的腿,将你時時刻刻帶在身邊!”
封堯說了一半的話卡在喉嚨裡,眸子驟然瞪大,眼底滿是不可置信,沉下臉,“你什麼意思?”
“六年不見……亦或更久,所以你是不是……”
将離沒有說透,但封堯豈會不明白他話中之意,将離的懷疑就像一把刀似的狠狠地插進封堯的心口,讓他痛得說不出話,心裡一股無名火噌地竄上心頭,“你懷疑我移情别戀?”
将離垂眸,明明面上絲毫不顯,但眼底一閃而過的不堅定卻變相證明封堯的話。
“堯堯。”這一刻的将離不似封堯記憶中那般遊刃有餘,他垂下頭窩在封堯的脖頸處,低沉的聲音不安極了,又壓抑着某些不知名的東西,“六年不見,你剛回來的第二天便讓吾看見你抱着旁的男子,你讓吾如何去想?”
封堯冷笑一聲,“六年?難道不是三十年?”
壓制着他的那具身體陡然一震。
話一出口,封堯也怔住了,他沒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竟真将這件事說出來了。
“你知道了?”
将離的聲音沙啞極了。
封堯空餘的那隻手摩挲腰間的雙龍玉佩,一用力便将玉佩從腰間扯下來。
說出去的話沒有收回的道理,封堯将那塊玉佩放到将離面前,“将離,用玉佩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好玩兒嗎?”
從前他從未往玉佩上想過,隻當這是一個保命的法器,直到那日帶走桑木之人臨走前讓封堯毫無防備的一擊,玉佩爆發出的巨大神力讓封堯知曉了一切。
那不是普通的保命物什,而是藏了将離神識的東西,在他一無所知的時候,将離也在通過這枚玉佩窺視着他!
将離不語。
封堯深吸一口氣繼續道:“當初在長華峰,我答應過你……以後去哪兒都會給你報備,可你還是将這枚玉佩以保護我為由頭放在我身上。将離,這麼久……你到底有沒有信過我?”
将離的頭埋在他的脖頸處,一言不發。
一瞬間,封堯隻覺悲涼,他們三十年未見,為了見将離,他馬不停滴地往蒼龍淵趕,一刻也不肯耽擱,可本該濃情蜜意的日子為何會鬧得如此不可開交。
脖頸處倏然傳來淺淺的濕意,封堯怔了怔。
将離哭了?
封堯徹底愣住了,嗓子仿佛被棉花堵塞,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記憶中的将離永遠是遊刃有餘的,哪怕棋局被擅改導緻皇城危在旦夕,他亦從容不迫。
可以說在封堯的記憶裡,乃至四海八荒所有人的記憶裡,将離是堅不可摧、永坐神壇之人。
可肩膀處的濕潤卻切切實實地打破了封堯的認知。
将離哭了。
因為他的質問。
也因為他意外抱了别人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