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子,敢問您是否對林二娘子有印象呢?我記得,林二娘子應該是你小姑子吧。”
“自然。”唐栀努力擠出一個好臉色,随即,他反問道,“按理說,你與林二娘子,若是在往來宴席上碰面,府中女眷都是另設宴廳,敢問白大人是如何與林二娘子交談的呢?”
白貫道面露難色,低聲道:
“此事有關林府家事,恕白某無法如實相告。”
與此同時,他還細緻地觀察着唐栀的面部肌肉變化——
笑容逐漸僵硬,眉毛緊蹙,嘴唇緊閉。
答案,就此揭曉——
林二小姐,就是唐栀的妻子。
若非如此,唐栀并不會有如此之大的反應。
無論他再怎麼極力掩飾,小崽子的僞裝就是如此拙劣,讓“身經百戰”的白貫道能夠輕而易舉地一眼看穿。
而林敦钰此刻的呆滞也印證了他的結論。
向來多話的他,竟在他提出林二小姐後沉默,唯一說的那兩句話也是在努力轉移話題——
想來,是林敦钰怕自己說漏嘴,隻好采取緘默戰術。
這場心理戰,是他赢了。
可為何,他明明得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答案,卻怎樣都高興不起來。
他年紀輕輕,卻能取得今日的成就,和他高超的僞裝技藝離不開關系。
這次,他也想像往常那般,輕車駕熟地将自己的情緒在一瞬間收拾得一幹二淨,不給他人留一絲窺探的機會。
不知為何,他失敗了。
他想扯出一個友善的微笑,他的臉部肌肉卻開始失控。在唐栀與林敦钰眼中,這原想用以表現善意的微笑卻顯得十分别扭。
某一瞬間,白貫道似乎聽見一道聲響——來自心中被頃刻摧毀的那片竹林。翠綠的竹葉漫天飄落,而他伫立其間,無助地望向站在小溪邊的白衣娘子。
他想鄭重地說一句“抱歉,我來晚了”,可話還未說出口,那白衣娘子,就化為竹澗的霧氣,與紛飛的竹葉一塊消散于天地間。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似乎實現了少時的夢想,站上了高位,取得了造福黎民百姓的資格……
可為何,他還是沒有拉住她的勇氣。
他等到了金榜題名的時刻,等到了京城任職的資格,卻等不到能向林二小姐提親的那天。
原來,不是每一場等待,都會有結果。
唐栀雖對他沒什麼好感,尤其在他剛說完什麼“無可奉告”之類的話後。但此刻,見他這副模樣,卻也忍不住關心道:
“白大人,你這是怎麼了?”
他緊咬着牙關,極力克制内心的不甘,淡淡地說道:
“無事。”
到酒樓後,白貫道的桌前的酒杯隻要一滿,他就幹一杯。大家看他這個架勢,哪裡是“無事”的樣子。就算想攔也攔不住(畢竟身份地位擺在那),最後隻能任由他喝了個大醉。
喝醉了的白貫道嘴裡不斷念叨着“林二小姐”啊,“悔恨”啊,“等不到”啊什麼的;情緒醞釀到位時,他的眼淚就猛然從眼眶中冒了出來......
此情此景實在是給唐栀和林敦钰二人看得汗毛直立——
竟然讓他們這種小喽啰見到名動京城的白大人如此不堪的一面,保不齊會被殺人滅口啊!
直到迎春會當天的正午時分,趴在酒桌上睡了一覺的二人才有了力氣,齊心協力将徹底昏睡過去的白貫道擡回白府。
*
迎春會這日,唐府也迎來了一位新客人。
照理說,林梨既已拒絕了林府的邀請,而唐氏族人都沒有馬車出行,這沉寂已久的唐府哪裡會來客人呢?
林梨此時正專心地在入門處修剪迎客松,聽到馬車在門口停下的聲音,緩緩扭頭,隻見來者打扮素淨,蒙着白紗,一下馬車,便大步流星地邁向唐府。
看清來者何人後,她不由得摒住了呼吸。
那人走上前來,摘下面紗,露出一張嬌俏可人的臉。她嘴角高揚,頗為禮貌地行禮問好:
“林姐姐,給您報個春。”
林梨呆滞了片刻,錯愕地望向面前這位少女:
“林......”
還未等林梨将那名字說出口,少女便徑直打斷了她的話:
“我現在叫林璃,琉璃的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