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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大人,您怎麼在這?”
林敦钰迅速地認出了來者是當年在渭城做過一段時間縣令的白貫道,也是如今聖上跟前的大紅人。
當年,林府舉辦或受邀參加的衆多宴會中,總是有他的身影,而且總是有很多大人圍着他轉。
年紀尚小的他覺得,此人定是顯貴,可不知為何,他的穿着打扮總是很樸素,要麼穿一身黑,要麼穿一身白,總之不像林府的人,喜歡穿得五顔六色,一身行頭就能唬住街上的老百姓。
唐栀當年也是參與過這些宴會的,也與白大人有過幾面之緣。不過,他的心思從來不在社交與察言觀色上,就算老實待在宴會裡,也隻是顧着品鑒美食,吃飽了後便到處溜達,賞花觀鳥,喝茶聽曲,與渭城的達官貴人們也說不上有多熟悉。
在林敦钰滿臉驚喜地與白貫道問好時,他隻默默站在原地,抱着手,上下打量着這位“見義勇為”的熟面孔。
而白貫道作為經曆過官場上的風吹雨折的“老人”,自然與他們兩位未經世事的黃毛小子大為不同——
他不但能記住宴會上的每張臉,清楚地對上他們的名字,還能大緻了解他們的處事風格。
不然,以他的出身,估計到卸甲歸田之日也到不了如今的位置。
白貫道點頭示意,笑道:“林公子,唐公子,久别重逢,看來大家都長大不少。尤其唐公子,看起來長進良多。”說罷,他溫柔地看向唐栀,眼裡流露出對後輩的欣賞之情。
但與此同時,白貫道這對看似柔和的眼神裡還藏有幾分打量與懷疑。
他在心中思忖道:
“唐小公子,在我印象中,是個遊手好閑的纨绔。如今也算是長進許多,成了江南的前三甲。雖說容貌姣好,可究竟是個小孩子脾性。若是林二娘子嫁給他這種人,不知要陷入如何的水深火熱中。望這一切,确如林大人所言。”
唐栀似乎看出來了他眼裡的幾分輕蔑,略有些不情願地行了個禮,淡淡地回應道:
“白大人,我們幾位既然是舊識,客套話便不必多說。我們現下将去遊子客棧落腳,謝白大人相救,若有事相求,可到客棧尋我,唐某必定竭力相助。”
想走了?不,我還想多套點話呢。
白貫道幾不可聞地挑了下眉,随後溫聲問道:“唐公子、林公子,可否載我一程?白某本是來城門等鄉裡寄來的物件,可剛巧碰上二位,故人相聚,實屬難得,過了子時便是迎春會了,在京中我并無親人,何不我們三人一同去找一處風水寶地,小酌上一杯京城的一枝春?”
話音剛落,林敦钰聽到這位京城炙手可熱的白大人竟然要屈尊與他一塊喝酒,在腦海中興奮地上蹿下跳,随即激動地回答道:
“好!一言為定!白大人,上車!”
唐栀見自己已經沒了拒絕的權利,苦笑道:
“那我去我車上,你們聊,我讓王二跟着你們。”話畢,他因一秒也不想多待,大步往已經準備好出發的王二那走去。
林敦钰眼疾手快地扯住了他的衣角:
“姐夫,我這坐得下,況且酒樓近的很,不用像我們來時那樣得分車廂睡。”
旁邊的白貫道也連忙添把柴:“唐公子,白某我也想同你叙叙舊,何不與我們一起呢?”
唐栀心裡想着:“我與你能有什麼舊好叙,無非是見過幾面,何苦強求。”
他欲扭頭回絕,可一看到二人殷切的目光,他的心就不由得一軟。
在馬車邊上看戲的王二湊熱鬧不嫌事大,大聲添了句:“公子啊,俺看他倆都很想和你一塊聊天,你就和他倆一塊吧,不用管俺的。”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無奈地答道: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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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敦钰那寬敞舒适的豪華馬車上。
一時找不出話題,三人隻能面面相觑。
白貫道因心裡藏着困惑,迫不及待地想求個答案,于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扭頭看向靜靜望着窗外的唐栀,問道:“唐公子,白某聽聞你近來與林小姐成婚一事,恭喜。”
唐栀快速扭頭,頓時開啟了頭腦風暴:
這家夥,不對勁,明明遠在京城,是怎麼知道我成婚之事的?
仔細想來,唐府被抄家一事鬧得挺大,唐林兩家的事确實算得上飯桌上的談資,被傳開也屬正常;不過,時隔這麼久,他作為身居高位的丞相府屬相,為何會關心這點芝麻蒜皮呢?
雖然不解,但他還是禮貌地微笑道:“謝白大人關心。”
“我當年在渭城任職時,有緣見過林二小姐一面,說上過幾句話。”
聽到這話,唐栀心中竟憑空生起幾分醋意——
在他心目中,自己是一個不會斤斤計較的人,也不是那種會因愛慕而走火入魔的人。
但不知為何,聽到面前這位似乎在哪方面都比自己強出一節的白貫道,與自己心心念念的梨姐姐是舊相識,竟不自覺地吃起了無名醋來。
不過,這種因“林二小姐”而起的酸意,定然不能在他人面前流露,尤其是白貫道。若是被這位傳聞中剛正不阿的白大人發現林家替嫁一事,隻怕是會給林府上上下下招來殺身之禍。
“哇,我們三個真是有緣。”林敦钰看着若有所思的唐栀,搶先套起了近乎,“白大人,下次有機會你一定要來我們渭城再好好逛逛,那裡的冬天可要比京城暖和不少呢。”
白貫道輕輕點頭:“一定。”
眼看着話匣子就要關上,為了繼續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白貫道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