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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禦苑是京中皇族的後花園,每逢春日,禦苑内便遊人如織,熙熙攘攘,皆是前來觀山賞水的雅客。
禦苑深處,禦景山巅的昌平亭依山而建,背靠飛瀑流泉,景緻絕佳。然而,因禦景山乃皇室禁地,尋常百姓不得登臨,故而這亭子雖坐擁勝景,卻常年寂寥,鮮有人至。
而今日,這裡總算熱鬧了不少。
“陛下,您要的人帶來了。”
唐栀身着大紅官服觐見,一頂烏紗帽下是少年長開的面龐。相比于初到京城時,他臉上的英氣更增,真是像極了從話本裡走出來的少年郎。
“參見陛下。”
“平身。”聖上束起了頭發,身着紫色常服,氣色比唐栀上次見他時要好了不少。
“初見之時,看你被朕吓得臉色蒼白,如今成了狀元郎,面色倒是紅潤不少。這身衣服,适合你。”
“陛下謬贊。鄙人能有今日,多虧陛下指點。”
聖上輕笑一聲:
“不錯,你倒是比上次大膽了,話也說得多了。”
随即,他話鋒一轉,“眼下,雖已将身上大刺拔出,可排膿不易,可明白?”
“鄙人明白。”
這所謂“大刺”,便是常年幹涉朝政的甄将軍府,但侯府勢力盤根錯節,聖上若想要徹底拿回手上的權力,還需費上一番心思。
聖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好。”他扭頭詢問站在一旁的季瑛,“對了,貫道怎麼還沒來?”
季瑛垂眸禀告:“這幾日丞相府公務繁忙,白大人他......”
“陛下,恕微臣來遲。”白貫道的身影蓦然出現在衆人面前,随即便滴水不漏地與衆人禮貌問好,“季将軍,唐公子。”
怎麼又是他?
這白貫道還真是無處不在啊......
唐栀情不自禁地在心中暗自吐槽道。
聖上不但不為白貫道的姗姗來遲惱怒,嘴角反倒還一反常态地高高揚起:
“愛卿,你怎麼每次都穿這麼少。”白貫道又是隻穿一套冬衣,再身披一件狼毛披風。
“主要歸功于這狼毛披風,是微臣家鄉的特産。陛下若喜歡,不如等微臣擇一良辰吉日獻上?”
聖上用開玩笑的口吻回道:“怎麼,還需良辰吉日?朕就要你身上這件不行嗎?”
白貫道答道:
“這是因為狼在微臣家鄉的神話中,是英勇善戰、保家安身的神靈,能守衛領地、驅趕外敵——唯有自然死去的狼,才能被剝皮制衣。微臣身上這件,已随我出行多年,沾染了霜雪煙塵,還未曾細細清洗;微臣隻怕陛下,更喜純淨之物。”
候在一旁的唐栀聽罷,不由得發出感慨:
做作。
但是值得學習......
“好,還是愛卿懂朕。隻怕朕被愛卿的眼睛一瞧,什麼心思都能被你看了去了——對了,這位,你可認識?”聖上将視線挪到還在低着頭的唐栀身上。
“自然。這唐公子是今科狀元,放眼京城,哪會有人不識這位狀元郎呢。”說着說着,笑臉盈盈的白貫道還悄摸瞟了唐栀一眼。
二人就這麼正正巧巧地對視了一眼。
唐栀:不是,這白大人看我作甚?
随即飛速将視線撇開。
“正所謂後生可畏,愛卿啊,你是老人,要多提攜提攜晚輩啊。國之大事,少了誰,都難成。”
“是。唐兄才思敏捷、膽識過人,定乃大有可為之才。”
“有你這句話,朕就放心多了。既然如此,那唐——對了,你可有字?”
“回禀陛下,鄙人出身商賈,家父尚未賜字。”
其實唐老爺也并非不想賜,隻是文化水平有限,又覺得這賜字之事重大,不可輕易交由他手,于是幹脆就先拖着。拖着拖着,人走了,這字還是沒賜。
聖上輕蹙着眉頭,思考片刻後,溫聲道:
“行,那朕賜你。
“栀子,皎白者;今日你我正好在昌平亭中相會,貫道又穿了一身玄色——
“那我便取‘栀’的反義,‘平玄’二字,如何?之後,朕便安排你去貫道手底下幹活——貫道做事一向是叫朕放心。你呀,可得多多向貫道求教才是,萬萬不可像你當初在侯府那般莽撞行事。”
唐栀受寵若驚,連忙跪謝道:
“是,鄙人謝陛下恩典。”
與此同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季瑛微微勾起唇角,笑意淺淡,幾不可察。
平玄?
這二字,倒是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