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日清晨,太陽才冒出一個邊邊時,林梨在唐栀的床上醒來了。
她回想着昨夜為何答應唐栀睡到這,不由得感慨自己實在是太沒有原則——
林梨正準備去找空客房休息前,唐栀委屈巴巴地眨眨眼睛:
“姐姐,這房間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真的不睡一下嘛?”
“誰知道有沒有其他人睡過,我潔癖。”
“保證沒有除了我以外的人睡過!要是我騙你,我天打五雷劈!出門被馬撞!唔……”
林梨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亂說。”
姐姐,居然!
摸我了!!!
唐栀的嘴感受着她的手的柔軟觸感與溫熱體溫,此刻的幸福難以言說,隻感覺心裡的小鹿惚惚亂撞,生要将心腔頂出洞來。
然而,下一秒,唐栀突然想起還有件要事沒有解釋。他心中一緊,連忙用悶悶的聲音嗚嗚地說道:
“可是……我真的沒有帶别人睡過。”
林梨面頰绯紅,連忙将手拿下,别開臉:
“我沒有問你有沒有和别人睡過……”
唐栀繼續自顧自地解釋道:
“姐姐,這被褥都是剛洗完不久曬過太陽的。我本意是準備好兩床,這樣好和你一起睡的……我知道我有點愛搶被子……”
“誰、誰要和你一起睡!”林梨一抖,活像隻受了驚的小兔。
唐栀沮喪地垂眼,輕歎了口氣,弱弱說道:“我知道了。姐姐,現在夜深了,你一路舟車勞頓,快回去歇息吧。”
不是,怎麼就這麼放棄了喂?
“那你呢?”林梨說出口的瞬間,覺得這話有些逾矩了,連忙補充道,
“我的意思是,反正不是在關心你,就是有點好奇……”
唐栀咧嘴一笑:
“等會你就知道了。”
沒過多久,唐栀抱着一床被子,用腳推開房門,當着她的面,在她床邊打起了地鋪。
不會要像當年成婚之初那樣故技重施吧?!!
他利落地躺了下去:“姐姐,地上有點涼,你冷不冷?”
果然。
這次我千萬不能心軟了!
千萬!不能!
心軟!
“得了,少廢話,趕緊上來。先說好,和以前一樣,不準越界。”
随即,林梨熟練地将枕頭豎着擺在床的正中間。
唐栀心想:
怎麼又是這個楚河漢界……QWQ
罷了!
能和姐姐睡在一張床上就已經很幸福了!
……
林梨扭頭一看,發現身旁空無一人,就連邊上的被褥都已經疊好擺好了。
唐栀醒那麼早做什麼?他不是辰時才上班嗎?
昨夜她周身疲憊,故而睡得香沉,今日便醒得格外早了。就連平日比她起的早的點兒也還未起。
于是她自己洗漱一番,套上一件簡單的外衫,便往院子裡走。
一踏入院子,清晨的寒風便簌簌襲來,冷意撲面,牙關也不由自主地打起顫來——
這京城果真比渭城冷上不少。
一到院子,便見唐栀身着淡綠色上衣,墨綠色下裳,折着腰,在院中廚竈邊整理一籃籃的食材。
他的身後是一樹梨花,梨花瓣被春風卷落,輕輕地吻到他的發間、肩上,再一路滾落,慢慢在地上織成皎皎如雲的梨花毯。
隻過一-夜,院中梨花竟忽地開了。
林梨順勢坐到了院裡的躺椅上,靜靜地望着他的身影——
像是倏忽回到了成婚之初,他洗手躬身,為自己熬制桃膠紅糖水之時。今時的陽光雖不似當日的明媚,卻也能驅走她心間大半寒意。
不知就這樣瞧了他多久,她竟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這一閉,就睡了過去。
睡在梨花樹下,總歸是要做夢的。
夢裡,小唐栀拿着一串粒粒飽滿、晶瑩剔透的冰糖葫蘆,興奮不已地喊着:
“姐姐,看這是什麼!”
“你剛剛去哪了?這是從哪弄來的?”
“我發現了爬牆的要訣!是我沈娘告訴我的!我去外邊給你買了串冰糖葫蘆,這是街上最好吃的冰糖葫蘆!”
林梨嘟嘟嘴:“要是被夫子發現了肯定要責罰你的,我才不與你分贓。我娘告訴我,做人不可……”
他不聽她唠叨,直接将冰糖葫蘆塞到她口中——
她已經很久沒吃冰糖葫蘆了。
林梨平日裡的月例本就被管家克扣拖欠,還需自己買書買紙,而且還得給娘帶幾副藥館的藥回去。
她清楚記得,一張宣紙一文錢,每日至少要用上五十張紙;一本書至少要四五十文錢,根據娘與學堂夫子的要求,自己一個月至少得買三四本;一副藥五十文錢,娘每個月至少要喝十袋才能緩解她郁結之症……
月例雖說是每月三千文錢,可最終卻往往變成三千文錢得用上四五個月。
而一個冰糖葫蘆十文錢——
十張宣紙。
無論是買冰糖葫蘆還是街邊小攤上好看的發飾首飾,都是不被她自己允許的花費。
可當冰糖葫蘆吃到嘴裡,怎麼會這麼脆,這麼甜,這麼讓她難以忘卻。
是因為什麼?
她感受着口腔中酸甜交織的滋味,木木地望向小唐栀那對好看的桃花眼,那裡釀着一汪春水。
春風一拂,便見眸中水波蕩漾。
大概應該是因為……
好吃吧。
……
醒來時,林梨發現自己身上披着一件不知何時出現的羊毛披風。
她一擡眼,便見不遠處的唐栀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湯面,緩緩朝她走來。
“姐姐,你醒啦?”他眼睛一亮,腳步不由得輕盈了起來,“給你煮了早餐,牛肉雞蛋面,你嘗嘗。”
“這披風……是你給我披的嗎?”
“怎麼樣,暖和吧~我專程去問了問唐璨要如何選購禦寒衣物呢。”反正不是問白貫道。
“嗯……”她微抿着嘴唇,目光躲閃,雙手将蓋在身上的披風拎起,站起身,又披到了端着湯面的唐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