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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夜裡,唐栀吃完了自己做的晚飯,正迷迷糊糊地在院裡的石桌上睡着。不料剛要進入夢鄉,便被外頭急促的馬蹄聲吵醒。
“嗒嗒嗒嗒......”還有車輪滾動的聲音。
他幽幽怨道:大晚上的誰還在外頭騎馬啊......
他仔細一聽:
不對,是馬車的聲音,而且正朝唐府門口駛來!
他一個激靈,飛快起身,跑去屋裡對着鏡子檢查一番儀容儀表——
不行,這黑眼圈怎麼這麼重......都怪老白狐狸天天以提拔的名義讓我加班......
他趕緊拿起他放在梳妝台上的白面,沒輕沒重地抓了一把,便喜滋滋地往臉上撲。
這白面是他從桃紅樓内順回來的,見阿蝶常常熬夜,肌膚卻依舊白皙光滑不暗沉,便向他偷師。阿蝶向唐栀敲詐了一筆,再把這罐據說是京城中最好的胭脂鋪子的白面給他拿回家,還附贈兩罐胭脂,一直未曾使用,就為了與林梨久别重逢的那刻,能讓她刮目相看......
“唐兄,人我接回來啦!我先撤啦!你們好好叙叙舊哈!”
院裡傳來了煥之的聲音。
他一想到将要與自己思念已久的梨姐姐見面就激動萬分,來不及對着銅鏡再細看一番,便小跑出了房門——
不對,要像話本子裡的主角那般不急不躁地登場,這樣才有風度嘛。
先下車的是菲姨,她在門外探出頭,對唐栀上下好一頓打量,随後有些鄙夷地将頭縮回。
“小梨兒,你這相公,還有這等癖好呢?”
點兒扶着林梨緩緩下車。林梨這半月舟車勞頓,倍感疲憊,發髻也松散了不少。
她将頭上礙事的簪子取下,有些疑惑地歪歪頭:“什麼癖好?”
“哎喲,你自己瞧吧。”
林梨朝着菲姨剛才張望的地方走去,一眼便見到了唐栀。
林梨:......
看着滿臉花白的唐栀,她發自内心地不想承認這是她相公。
按照唐栀想象中的畫面,他此時應該站在盛開的梨花樹下,漫天落花飄下,落到他衣襟之上。
他雙目含情、滿面春風,溫柔拉起林梨的手,溫聲道:
“娘子,久違。”
可惜現實很骨感。
今年京城的春來得晚,如今迎春會将至,氣溫尚未大幅轉暖,這梨花樹也仍遲遲沒有動靜。經過他這番折騰,他也從玉面公子搖身一變變成了白面花貓——
不過,他對此并不知情。
“梨——”
不對,這還有外人在場,我怎麼可以叫如此親密的稱呼呢,梨姐姐應該不喜歡吧—
對,我要從容優雅有風度,還是叫娘子吧——
“娘......”
“梨姐姐——!”唐栀話未出口,便被不知從哪竄出來的林敦钰截胡了。
怎麼好不容易逃出老白狐狸的魔爪又冒出來一隻林敦钰......?
他一個箭步沖向前,興奮地握住林梨的手:
“梨姐姐,你又漂亮了!阿钰我可想你了,你好像瘦了不少,這一路可沒少受累吧!對了,我沒考上,我娘肯定又要責罵我了。你也會覺得我沒本事嗎?哎,就算你這麼覺得,也是我活該。”
林梨将視線從唐栀身上撇開,方才緊鎖的牙關總算得以打開:
“阿钰,不會的,你是好孩子。你娘......”
啊,林敦钰原來還不知道林夫人離世的消息嗎——此等傷心事,她不知該如何同他開口,結果一扭頭,便瞧見唐栀心虛的笑容。
好啊,你個唐栀,把這種活抛給我-幹是吧?
“林夫人她......”
“娘死了。”從下車起就一聲不吭的林珑不知從何處咻的一下出現在衆人面前。
林梨:......?
唐栀:!!??!
林敦钰:?……!……
菲姨:哎喲。
實在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菲姨與點兒站在邊上看戲,不禁感慨道:這林夫人下的兩個崽怎麼如出一轍地喜歡打斷别人說話......?
“爹被抓到京城大牢中,娘得了重病,氣急了便走了。”
林敦钰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一時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他大喊一聲:
“我不信!”
随即轉身跑回了自己的客房。
菲姨聳了聳肩,心裡發怵道:
“又是這招,這姐弟倆還真是如出一轍......”
林珑手上拿好了自己的行李,也不管不顧地跟了過去。
菲姨想拉住林珑,又被林梨按下了:
“他們倆自幼便是最親的,讓他們待一塊互相看着也好。”
唐栀見總算有了話口,脫口道:
“娘子,久違——”
林梨利落地打斷道:
“我累了,要歇息。睡哪?”眼神冰涼,唐栀一與她對視上頓覺如墜冰窟。
梨姐姐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委屈地皺着眉頭,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用手指指自己的房間,乖乖回道:“在那......”
林梨扭頭就走,像是不願多瞧他一眼。
糟了......
對了,我還有廚藝!
他顧不上體面不體面,趕緊跟在她身後,緊張地搓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