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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攙扶着唐栀的白貫道擡眼,便見那不遠處那腰間系着鵝黃-色飄帶的白衣女子正朝自己的方向快步走來,不由得看直了眼,心中是又喜又慌,倒是像極了那未出閣女子偶然碰見自己心儀的郎君那般。
林梨當然認得出他,但今時已不同往日——眼下,她是林珑,也是唐栀之妻;而他身居高位,平步青雲,京中除了天子,沒人敢不喚他一聲“白大人”。
或許在宴會開始之前,她的确想過,自己能在宴會上與他叙叙舊;而當他俨然站在自己面前時,她方才意識到,其實二人間一直有着無以逾越的鴻溝。
隻是今時今日,這所謂鴻溝,愈加寬廣了。
因而她想,有時,不相認會比相認少些麻煩。自己既身份作假,二人又地位懸殊,何必因所謂叙舊來徒增彼此煩惱。
“大人,勞煩您了。”她恭敬地行禮,“讓您見笑了,不出一刻,給您安排的馬車便會在唐府門口,我……夫君,就交給小女吧。”
白貫道難得結巴了。他的瞳孔放大,眉頭緊蹙,啞聲回道:
“林……不對,該改口了。唐、唐夫人,近來可好?”
另一旁攙着唐栀的林敦钰因常年缺乏鍛煉而體力不支:
“姐姐!你終于來了!”
林梨故意裝作對眼前之人一無所知的模樣:
“這位大人是?”
林敦钰喘着粗氣:“白、白大人……”
話畢,白貫道如遭雷劈,事先準備好要同林梨說的話此刻一句都出不了口,就這麼直直愣在了原地。
而唐栀像是察覺到異樣,又開始使勁扭動身體,大概是想甩開周圍那兩個控制住自己的家夥。
他嘟着嘴,酒意使他的眼皮子都快罷工歇菜了,但他還是努力地睜開眼,試圖辨别來者是誰——
好模糊,看不清。
這面前怎麼是個白黃-色的模糊影子?
是姐姐!
唐栀成功趁白大人失神以及林敦钰脫力之時逃出二人的魔掌,嘴裡還嘟囔着:
“姐、姐姐……我要姐姐——”
随即,他一把撲到林梨身上——
林梨:……?!!!
唐栀比林梨要高出一個頭不止,他隻好躬身,然後用雙臂緊緊抱着林梨的脖子。
他的身手敏捷,就連向來警覺的林梨都來不及反應。當她想掙脫時,唐栀已經将她的脖子抱得死死的了。
白大人還沒從剛才的打擊回過神來,又眼睜睜瞧着這二人你侬我侬,仿佛一對恩愛鴛鴦,導緻他最引以為傲的表情管理徹底失控——
他嘴角保持着的笑意徹底消失,微微長大着嘴,眉毛都快皺到天上去了。
要不是因為在夜裡,估計林梨臉上如四月桃花般的紅暈會被在場衆人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敢看在場二人的眼睛,也不敢低頭——
她怕自己隻要一低頭,下巴就會碰到唐栀的腦袋。她閉着眼睛,難為情地用力拿拳頭推着唐栀的腰:
“放、放開……快點,别耍酒瘋了。”
這一下,不但沒把唐栀推開,唐栀還順勢俯下身,用自己的鼻尖去嗅聞林梨身上的味道,活像隻用氣味來辨别人類的小狗:
“姐姐……姐姐身上好香,阿栀喜歡、喜歡姐姐。”
林敦钰:姐夫你?!!這麼猛??!!!我要不要上前拉開姐夫呢?算了,人家小夫妻的事就由着他們吧。
白貫道:…………(心如死灰)
林梨:?……?!哦哦,明白了,應該是喜歡我身上的香味吧。
不行!不能再由着他這麼胡鬧了!
林梨又使勁地将他的頭掰開,結果剛略有成效,唐栀又将腦袋擺在另一側繼續嗅聞。
這次,唐栀的鼻尖觸碰到了林梨的肌膚,還有溫熱的鼻息從她的脖頸處傳來——
好、好癢!
她連忙躬身後退,希望能借着這股力讓唐栀松手,然後順利脫身——可誰知這小崽子竟還步步緊逼,她退一步,他追一步,根本不給她逃離的機會。
林梨:……還真是無計可施了。
她趕緊用眼神示意林敦钰快帶白大人走,林敦钰也很快會了意,嬉皮笑臉地擋在白大人與二人之間:
“哈哈,白大人,又見笑了。這樣,你的馬車也快到了,我們先走吧。哎喲,招待不周,還望您多多擔待。”
白大人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呼出,似乎是在盡其所能地平複情緒。
他終于下定決心将眼眸低垂,緩緩轉身,用比起他平常的聲音要啞上不少的聲音說:
“好。走吧。”随後拂袖離去。而林敦钰給林梨比了個大拇指,也趕緊追上白大人越來越遠的身影。
二人遠去後,林梨總算松了口氣,恢複成自然的姿态。她重重地拍了拍唐栀的腦袋:“唐栀,快放開。”
還是沒反應。
她隻好使出殺手锏:
“再不放開,我就讓你自己一個人睡了。”
不出三秒,醉酒的唐栀似乎突然恢複了些神智,随後乖乖站直起身,又伸手緊緊握住了林梨的手腕:
“姐姐,睡覺。”
林梨扶額,無奈地歎了口氣:
“行,領你去睡覺。”
接下來,林梨又如上次給他醒酒般将他安置在卧室的床上。
不出一會兒,從廚房回來的點兒推開二人的卧室門,将已經熬制好的五香醒酒湯端到了房中。
“小姐,鹵水來——”
嗯?
這床上倆臉蛋都要粘在一塊的人是誰?
她一定睛——
哦,原來是唐公子正緊緊抱着小姐的脖子。
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