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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閣如期開業。
這幾日,林梨都睡得不甚安穩,大抵是因為心裡還藏着事,也不知要如何開口同唐栀述說,畢竟,唐栀也還沒将他那天下午進宮的遭遇告知于她。不過心裡,已然有了些小猜測:
估計,與西南動-亂之事有關。
除此之外,唐栀夜裡總會迷迷糊糊地抱住她。每次醒來,她都得使勁将唐栀不安分的手挪開。
菲姨手裡捧着一盆蘭花,朝正趴着櫃台上的林梨走來,關切地問道:
“小梨兒,昨夜沒睡好?”
“不是。”是好多天都沒睡好。
“那我知道了——是在憂心開業的事吧?安心啦,我同點兒出去打探過了,今日同安大街人旺得很,今日一定會萬事大吉的。”說完,菲姨的右眼皮跳了一下,“呀?左眼跳财,右眼……也跳财。”
之後,剪彩,掀布,一氣呵成。
如菲姨所說,今日的确旺,梨花閣周遭有數百人圍觀,人頭攢動,好不熱鬧。
為了掩人耳目,店前剪彩時,幾人都穿着素雅、也蒙上了面紗,可林梨卻仍能察覺到附近有人在投來異樣的目光——
不是出于好奇的觀望,而是帶有惡意的打量……
算了,還是不要多想了。
開業儀式結束後,客人絡繹不絕地走進店内,觀賞起品種豐富、長勢頗好的盆栽來。
店内除了叫人賞心悅目的盆栽外,還設有茶水點,旁邊還擺有幾幅雅緻的木質桌椅供人歇息。
京内的幾家花肆的經營模式都是“挑好就走”的傳統模式,這梨花閣除了可賞花外,還可供人喝茶歇息,确是叫人倍感新奇。
“店家,位置不夠了!”
林梨點點頭:“勞您稍後。菲姨,帶幾位到院裡去。”
“好嘞,客人,這邊請。”
那客人驚奇地說道:“院裡還有位置?我以為你們這隻是花肆呢。”
菲姨笑道:
“是,但也不是——客人,先跟我到院裡瞧瞧吧。”
“哇!”邁入院中的瞬間,客人不由得驚呼一聲。
眼前的景象生動诠釋了何為滿園春-色。
滿樹梨花如雪浪翻湧,在枝頭堆砌出層層疊疊的素白,陽光穿過樹梢,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微風過處,花瓣自在地飄落,恍若春日裡的一場雪。
海棠依舊嬌-豔,紅白相間,與梨花的素淨相映成趣。牆角那幾株紫藤也不甘示弱,垂落的淡紫花穗如流蘇般在風中輕擺,掃落一地幽香。
一隻黃鹂從梨樹枝頭掠過,驚落幾片花瓣,正巧落在假山旁的池面上,引得幾尾錦鯉好奇地湊近,蕩起圈圈細紋。
客人不自覺地放慢呼吸,生怕驚擾了這份甯靜。梨花清冽的香氣混着泥土的芬芳撲面而來,耳邊是風拂過樹梢的聲音,還有不知藏在哪裡的蟋蟀在低吟淺唱。
“這還是人間嗎?”他低聲喃喃,“分明是闖進了畫裡。”
菲姨喜上眉梢,回道:
“謬贊謬贊。對了,院内茶水每位需加收一百文,客人您……”
“不差錢!”說罷,客人甩袖,喜滋滋地走進了院内。
半個時辰後,菲姨高興地同正在櫃台算賬的林梨報告道:
“院裡也滿人了,我就說吧,今天是個黃道吉日——”
“接下來若有客人來,就問他們去不去廂房吧。不過日後若有人要廂房,需先行預約。”
“知道啦,我們勤勞的‘梨花娘子’。”
梨花娘子?
林梨猛然擡起頭,困惑地眯着眼睛:“哪來的名号?”
菲姨捧着臉,笑眯眯地盯着她:“客人們都這麼叫的,說你一襲白衣,超凡脫俗,頭上一支梨花帶雨銀簪,宛如梨花仙子下凡……”
“肉麻。”話畢,她面紗下的面頰漸漸暈成一抹桃紅。
“對了,你這簪子是哪來的,我之前怎麼沒見你戴過?”
林梨沉默。
“呀,唐公子送的?”
林梨幾不可聞地點了下頭。
菲姨緊追不舍地打趣道:“你們小兩口最近真是你侬我侬,好一對恩愛鴛鴦……”
這時,門口一位一襲黑衣的女子,正緩緩往她們這邊走來。
她的頭發以麻繩草草束起,以黑紗蒙面,隐隐透出面紗下精緻的面龐。
是個“脫身”的好機會。
林梨用手指點點菲姨的肩,小聲提醒道:“有客人來了。”
敬業的菲姨轉過身去,招呼道:“請問您是來買花還是賞花飲茶呢?”
那女子抱着手,沉默半晌後,開口道:“我來找她。”
她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菲姨疑惑地皺起了眉頭,隻好回頭看看林梨。見林梨沒反應,隻好再轉回去瞧瞧客人,還是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黑衣女子率先開口道:“好久不見。”
聽到這個聲音,林梨頓時确認了心中的猜想:
“久聞大人回京,一直未有時間拜訪,望大人勿怪。”
菲姨:?這倆在說啥?我聽不懂呐。
“哼,算你有覺悟。另外,我已經不是大人了。”
林梨緩緩從櫃台中走出,淺笑道:
“那……這位客人,裡邊請。”
那黑衣女子輕笑一聲,朗聲答道:
“甚好。店家,給我沏壺最好的茶。”
……
二人面對面坐在廂房的案邊。案上的盆栽中,插着一直絨花做的梅。
林梨摘下面紗,淺笑道:“梅大人。”
梅照霜伸手去撫那梅花,嘴角微揚:
“我還怕你認不出我呢。這梅花,怎麼是假的?”
“梅花花季短,廂房内難照到天光,盆栽不适宜在這裡邊生存。”
梅照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