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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帶謎語性質的無名信,本來已經被日程繁忙的唐栀抛之腦後了。
一是天天要入宮面聖,有時是聽聖上打啞謎,還怕接不上引得聖怒發作;有時是三人(季瑛也在)相顧無言唯有(唐栀)汗千行。所謂伴君如伴虎,大抵就是這種感受。
二是白大人尚在獄中,唐栀作為當初白大人的直系下屬,不幫着加加班,實在是說不過去。
而林梨也是終日忙于梨花閣的事。因為二人白天的勞累,晚上常常聊不了幾句話便忍不住倒頭睡了。就連公休日也常常用來補覺,中途唐栀會起身來做頓飯,林梨則負責點菜。
二人為了維持精力,默契地叫下人購入些人參枸杞來。
直到這天,林敦钰發現唐栀杯裡加的料不是紅棗而是枸杞時,對着他姐夫會心一笑。
“怎麼了?”唐栀不解。
“我懂,我懂。”林敦钰眯起眼來,笑得有點猥-瑣。
唐栀一下便懂了他其中深意:
“不、不是,你想到哪去了?”
林敦钰賊笑道:“姐夫,不必多說。”
這時,王二匆匆往他們這邊跑來:
“公子,有你的信。”
唐栀扭頭問道:“誰寄來的?”
“不知道,沒看到署名啊。”
沒有署名?
他頓時想起了那封被他擱置許久的無名信。
唐栀的心不由得緊緊一揪。
他将信打開,裡邊,是一幅絹本畫——
一個渾-圓的月亮,底下是一棵墨色的枯樹,樹的邊上是寥寥勾了幾筆的破廟。地上不規則地分布着六片墨色的葉子,高低錯落。
此畫看似潦草,卻不難看出繪圖者的非凡功力。畫面幹淨,用筆精确,形狀準确……
最重要的是,這畫的内容,竟奇迹般得與當時從那七言詩中猜出的線索相吻合。
這兩封無名信,大抵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此人,究竟是誰?
林敦钰好奇地将腦袋探了過去,草草瞥了一眼:“姐夫,這怕不是什麼惡作劇吧?”
王二也跟着觀察起來:“公子你瞧,這枯樹下怎麼會有葉子呢?”
“是啊,枯樹下怎麼會有葉子呢?”唐栀困惑地皺起眉來,“總感覺其中别有深意……”
林敦钰拍拍唐栀的肩:
“姐夫,你可以去問問姐姐,姐姐每次參加猜燈謎都是第一名呢。”
“對啊公子,林小姐可聰明了,說不定她知道呢!”
唐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我去問問。”
話畢,他簡單道别後,便大步往林梨那邊趕。
一步到院中,他便瞧見林梨正癱在躺椅上,椅旁堆放着梨花閣的賬本。她的臉紅紅的,是蘋果紅,不是桃花紅。
唐栀記得,他剛才離開去找熱水泡枸杞前林梨還不是這幅有氣沒力的模樣。
“娘子,可是不舒服?”
林梨擺擺頭。
唐栀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好燙。
“姐姐,你發燒了。”
林梨低聲“唔”了一句。她大概是燒迷糊了,就連自己也不大清楚自己的狀況了。
唐栀心裡一揪,去房中拿了個毛毯批在了林梨的身上:“你等着,我去叫郎中來。”
林梨伸出手去拉他的袖子,這動作裡還帶着些舍不得他離開的意味:“沒有。我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你是有什麼事想問我嗎?”她撐開自己的雙眼皮,嘟嘟囔囔地說道。
唐栀對她話裡的問題置若罔聞,四處張望道:“那點兒呢,我讓點兒去叫郎中……”
“點兒……我叫她和菲姨去梨花閣了——嗯?你袖裡藏着的是什麼?”雖身處病中,林梨依舊敏銳地發現了唐栀帶過來的那副畫,“給我看看。”
“姐姐,你還病着呢,你且等我派人喚個郎中來——”
林梨就是不撒手,還趁其不備将那絹本畫從唐栀袖裡抽出。
唐栀不由得皺起了眉,但又不忍心打斷她,隻好看着她将那畫展開,然後認真地盯了起來。她看的極為仔細,眼睛離絹面大抵隻有三指遠。
聽她沒了響聲,唐栀忍不住小聲問道:“姐姐?看出什麼東西了嗎?”
看完了就撒手讓我去叫人吧qwq,還是治病要緊啊——
林梨輕輕嘟起了嘴:“奇怪。”
唐栀豎起了耳朵,“一棵全然幹枯的死木如何能有落葉?還是正正好六片……六片,六……有什麼是與六有關的?六……爻?——
“噢,我聽聞,有種起卦方式,就是用葉片的。”
聞言,唐栀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他知道憑林梨的聰慧,自然能通過簡單的線索推理出十分深-入的信息,卻沒想過這個過程能如此迅速,甚至還是在她發着燒的狀态下。
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