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姐姐?”
醉酒的唐栀被白貫道攙扶着,看着眼前一身青衣的男子,身形高挑,骨骼分明。
“這分明是個男子!白、白老狐狸,你把我帶到哪了?”
阿真坐在案前,挑了挑眉,看向白貫道:“這就是你的辦法?”
白貫道輕笑一聲:“總比你的辦法好,送了兩次密信,人是搭理都不搭理你一下。再等下去,明月節都要到了。”
“他這是醉了?看着倒還算清醒。”
“我親眼看見桃紅樓的人給他的酒是摻了水的,大概是他一杯倒的名号早就響當當了。”
“你們、在說什麼!來人!添酒——”說罷,他用力推開白貫道的手,然後一個踉跄撲到了燈架上,然後緊緊抱着不撒手了。一邊抱一邊嘟囔着:“姐姐……别不要我……”
二人看得目瞪口呆。
白貫道無奈扶額:“……也不是很清醒,那隻好明日再議了。”
阿真笑道:“将他留宿于此,不怕引人懷疑?”
“無妨。青翠苑那邊,有孔貞替我守着。隻要守衛能看到有人在房裡,便可相安無事。”
聞言,阿真将毛筆擱到筆架上,說道:“也是苦了他了,他那貪玩好動的性子,學你,算是上刑——就讓他到孔貞的房裡湊活一-夜吧。你記得在天亮前回去。”
白貫道拱手道:“不勞兄長操心。”
“不勞我-操心?我幫你擺平了交接圖紙那事,你還沒謝過我呢。”
“謝兄長相救……可否再冒昧問一句,那射箭之人,下場如何?”
阿真看着他那副天真的樣子,忍俊不禁道:“你啊你,如此仁心,何成事業?”
白大人低着頭,字字清晰地說道:“那姓姚的貪贓枉法,苟且偷生,本就該死。可那射箭之人總歸是聽命于上面的,也算是……無辜之人。”
聞言,阿真方才從容的神色突然嚴厲了起來:“無辜?當年甄府貪墨軍饷,私自離崗,西北失守,拖家帶口背井離鄉的人不無辜?被北戎軍無辜戕害的人不無辜?最沒有資格談無辜的,就是他常崇璟的人!”
白貫道低着頭,不再說話。
阿真理了理前襟,利落地站了起身,離開書房前,他背着白貫道,說道:
“行了,他的一家老小我都已經安置好了,也給他尋了塊墓地。我不強求你認同我的做法,隻是你要明白,我所做,是為了天下蒼生。除了你,再也沒人能如此接近聖上。如今,他對你心生懷疑,已經是這步棋的極大失誤了。這唐栀,雖為情所困,卻總歸是個有頭腦的角色。有欲,便有求,便能被人牢牢把控。
“他是我們能夠平安解決這一切,最後的希望。”
白貫道咽了口口水,剛才與阿真互相調侃的勁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低聲回道:
“兄長說的是。”
話畢,阿真拂袖而去。
白貫道松了口氣,随即,把耍酒瘋的唐栀連人帶燈架子送到了孔貞的房間。随後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自顧自地喝起了酒。
秉持着不浪費的原則,這酒是他從桃紅樓離開時順的唐栀的。兌了水的酒,就是不易醉。
唐栀躺在床上,依舊抱着那燈架子。他在半醉半醒間問道:
“老白狐狸,剛才那人是誰?”
“我兄長。”
“噢,也是隻狐狸。都不是什麼善茬——你說!你是不是還是對姐姐有意思?”
白貫道愣了一下:“何出此言?”
這思慕之情,哪是這麼容易斷幹淨的。
“我、我看見你和姐姐,在青翠苑……談話。”
什麼?
他那日竟來了?
原來守衛口中所說的急匆匆進來又急匆匆地走了的大人竟然是他。
白貫道歎了口氣:“你不要誤會,她來找我,是為了你。”
唐栀總算舍得将那燈架子撒開,猛然爬了起身:“當真是為了我?”
“嗯。”白貫道輕輕點了點頭。
聞言,唐栀直愣愣地躺了下去,手裡抱着枕頭,睜着眼睛,望着天花闆,不再發問。
房中一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沉默良久,白貫道站起身。他該回去了。
走前,他對唐栀說:
“她希望你可以不受任何人挾制,自在地,活下去。”
*
南麻村的一間小屋子裡。
外頭驕陽似火,人人手裡都拿着把蒲扇扇風。此刻,林梨正在案上揮筆寫着什麼。
百曉走了進來,說道:“京裡的消息都傳開了,你就放心吧。”
正在整理書架的點兒停下動作,問道:“什麼消息?我家小姐搬走的消息?”
“對,還有鬧和離。”
“什麼?!小姐,你要與唐公子和離???!!!為什麼!你們感情不是很好嗎!雖說唐公子不聲不響納了個妾的确很壞就是了……算了,我支持小姐的決定。”點兒很快就選好了隊伍,抱起手,憤憤批評道,
“我還以為唐公子和他們那些人不一樣呢!說不定他身邊的小厮也是這般滿嘴甜言蜜語,其實全是花花腸子的人……”
百曉皺着眉,好奇地問道:“小厮?”
”咳,就那個甘什麼啊。哼,反正我現在不在唐府幹了,他就不是我的上司了。而且哪有上司那麼不務正業天天跑來梨花閣打雜的啊?還整天搶我活幹——依我看,他就是想來偷雞摸魚混工錢的……”
百曉捂嘴偷笑,心想:這小姑娘還真是不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