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唐栀已經設法讓聖上相信自己已經愛上阮貞離了……若真是如此,按理說,在他們眼中,阮貞離帶來的消息應該十分有用才是,怎麼會突然在去往西南的關鍵節點叫停她的行動了?
其中恐有蹊跷。
“你為何信我?不怕我把這一切和唐栀說嗎?若他知道了,你可能就再也無法容身于唐府了。”
“雖然隻和姐姐相處了幾日,但我能從姐姐看我的眼神裡知道,姐姐和我家裡的人不一樣,和皇宮裡的人不一樣。他們眼裡永遠燒着貪-婪的火,目光像鈍刀刮骨,一寸寸剮着我的血肉;可姐姐隻是靜靜地望着我,目光裡沒有算計,沒有評判,像一盆清水,隻單單映出我的倒影。”
林梨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一向以為,她這種置身是非之外的超然是種淡漠,卻未曾想,這竟會給一直在遭人利用、為人謀利的阮貞離帶來幾絲寬慰。
阮貞離伸出手,扯了扯林梨的袖子:“姐姐,一路順風。”
……
菲姨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思緒:“你信她的話?你就不怕被她暗算了嗎?她這種小丫頭,雖說的确可憐,但也是滿嘴謊話的。掏出真心對于苦苦掙-紮的人來說,無異于自讨滅亡——我為什麼知道,因為我就是這麼過來的。你可還記得當年我嘴裡可沒一句老實的……”
“可你後來不也信任我了嗎?”
“這哪一樣,我們已經相識了這麼久……好了好了,反正凡事多留個心眼總沒錯。”菲姨松了口。
林梨轉過頭,漂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她的手撫上菲姨的手,笑道:“菲姨說得是。”
……
又到了傍晚,一行人順利走到了通往西南關口的山道。此地多山,山路蜿蜒,馬車颠簸,人在其中很難感到舒暢。衆人好不容易過了一座山,到了一處較為平緩的盆地,本以為總算可以歇一口氣,誰料又發生了意外。
三十餘位大漢突然現身,擋在了他們的必經之路上。
是山匪。
他們衣衫褴褛卻面露兇光,手上都拿着綁着布條的粗制刀具。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身材最為魁梧的大漢,皮膚黝黑,身着粗布短打,腰間别着一把寒光閃閃的鐵頭刀。左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從眉骨一直延伸至嘴邊。
“大事不好!”甘煥之一頭鑽進車廂内,“山匪來了!”
唐璨在車上睡着了,剛剛還在打着鼾,一聽到山匪二字立馬吓得直了起身。坐在他邊上的唐栀輕歎了口氣,緩緩站了起身,俨然一幅早有準備的模樣:“就按我們商量好的來。”
那領頭的大漢大聲喊道:“裡、裡邊的人,下來!”
其餘小弟們稀稀拉拉地附和道:“下來!”
“給我老大下來!”
唐栀乖巧地下了車。
“各位大人,我們一家人是來西南逃亡的……”他穿着一身不值幾個子的麻質衣服,腳底是草編的鞋子,就連領頭的小弟看到都忍不住小聲說:“老大,這個也太窮了吧,要不我們等下一趟?”
“少、少廢話!交出錢、錢來!”這領頭的似乎有些結巴。
“給我老大交出錢來!”小弟繼續附和道。
林梨和菲姨聽到了動靜,也偷偷掀開簾子。林梨一見與山匪對峙的人是唐栀,心不由得緊緊揪了起來。
菲姨按住蠢蠢欲動的林梨:“不要輕舉妄動。這山匪也是到饑不擇食的地步了,我們這兩輛車一看就窮得叮當響,連個镖師都沒有,居然也來搶。”
“三弟,把錢都拿給大人!”唐栀大聲喊道。
接收到指令的甘煥之走到衆人跟前。在衆目睽睽之下,他脫下了外袍,開始在身上掏錢——
錢袋裡倒出來叮當作響的幾個銅币,左衣袋有幾文錢,右衣袋藏着一顆碎銀子。
随即,他絲滑地跪倒在地上,雙手捧起剛才翻出來的錢币們,情緒飽滿地說道:“大人,這就是我們所有身家了……我們上有老下有小還望您多多包涵……”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山匪們不由得陷入了沉默。領頭的一幅吃了癟的樣子,無奈地拍拍手,說道:“行、行了,快、快滾。”
“快給我們老大滾!”話音剛落,那小弟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立馬小聲在領頭的耳邊說道:“不對啊老大,此次秘密出動就這麼點收獲,大當家到時候肯定又要罰你了!”
領頭的面露難色:“那、那怎麼辦?”
“要我說,就把他們都抓回去!當苦力!”
“這、這不好吧,他們看、看着那麼窮。”
“我們黑龍寨包吃包住還給錢,有什麼不好的?”
領頭的猶豫片刻,答道:“行、行吧。”
唐栀他們剛回到車上,準備高高興興地撤離,卻見那山匪們突然圍了上來。
甘煥之在慌亂之中扯斷了缰繩,然後被幾個大漢綁了起來。他在山匪的肩上無助地喊道:
“怎麼回事?!你們怎麼說話不算話呢?!”
“什麼?!”
衆人慌了。
“都給我抓、抓回去!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