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那之前,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話音落下,男人死水般的瞳仁忽然像是被什麼撩撥開了一層漣漪,漣漪中,倒映出了小兔仙一張看起來略顯稚嫩但格外清晰的臉龐,不知為什麼,他的心忽然也随之顫動了起來。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口,最終隻伸手擦去了眼角一點濕潤的痕迹。男人從地上爬了起來,站直了身體,轉身往日照村的地界走去。
小兔仙知道,男人選擇了相信她。
小兔仙和夏柔兩人對視了一眼,連忙跟了上去。
日照村的住戶看起來不少,越過了日照村的石碑再走一會,便能清楚地看到一片又一片,高矮不同,此起彼伏的房屋。
若是在幾年前,這裡一座座房屋綿延,萬家炊煙冉冉飄起,犬吠聲,萬戶搗衣聲,各家孩童嬉戲聲混在一起,一定是個充滿着人間煙火氣的村莊。
可現在,物是人非。
黑夜中,死寂仿佛一雙無形的大手,将整個村子環抱在内,窒息地讓人透不過氣來。
“哎,小兔仙,你看這。”夏柔舉着火把在黑暗中照亮。她首先發現了什麼,站在一家住戶的門前,指着一扇破舊的大門:“很奇怪,這茅屋破破舊舊的,反而這門上貼的喜字,倒是新得很。”
她伸出手摸了摸門上的紅色的喜字,道:“這字上像是剛貼上去不久,一點塵埃都沒有沾染。”
得到這個發現,小兔仙扭頭問男人:“小兄弟,你們這最近有人結婚嗎?”
“不該問的别多問。”男人臉色一黑,回答道。
他瘦削的身影走在兩人身前,穿過了一家又一家房屋,最後在其中一家毫不起眼的農房門前停了下來。
男人面無表情地轉身對着小兔仙擺擺手,示意她們跟過去。
兩人放下來手上動作,跟随男人走了過去。
她們走過男人剛剛走過的路,穿過一家家農房。随着路程的不斷增加,小兔仙的瞳孔略微放大,她忽然有了一個驚訝的發現。
原來這裡不光隻有剛剛那一戶人家貼了喜字,這裡的家家戶戶,哪怕是門前積了厚厚灰塵,顯然沒有人居住的人家也不例外,他們的門前無一例外都貼了一張鮮紅的“喜”字。
那喜字紅得惹眼,像是一團糊在門上的血,圍繞着揮之不去的腥氣。
小兔仙沒再細想什麼,她轉身進了男人走入的房門。
房屋内的布置同外面一樣,雖然依舊是簡陋不堪,但卻十分幹淨,像是有人在日日打掃這裡。
竈台處,還擺着兩布袋白花花的米面。
由此可見,這間房子的主人還活着。
夏柔看着兩袋米面,覺得奇怪:“這屋子是你家吧?明明你家還有兩袋子吃的,你為什麼會餓成這樣啊?”
男人惡狠狠地瞪了夏柔一眼,随後從櫃子裡拿出了兩件肥大破舊的男裝,遞給了小兔仙和夏柔:“把衣服換上,再把頭發束起來,别讓村子裡的人發現你們是女人。”
夏柔被男人瞪得莫名其妙,她接過衣服,道:“為什麼?”
“因為這個村子,女人沒有活路。”男人冷冷地抛下這句話就走出了門,他步伐加快,似乎有些着急。
“……沒有活路?”夏柔喃喃道。
房間裡,二人皆是沉默,久久一片詭異的甯靜。
夏柔納悶起來:“沒有活路的話,外面門上貼的喜字算什麼?總不能村子裡家家男人跟男人結婚吧?”
小兔仙脫下了身上本就粗糙的女裝,換上了更為破舊的男裝,心裡也同樣升起了疑惑。
不過她的疑惑與夏柔不同。
她的目光停留在房子角落處,那個上面擺滿雜物的桌子上。
那上面,擺放着一件女子的妝奁。
那妝奁是開着的,妝奁旁的發梳上,還殘留着幾捋銀白色的頭發。
看上去,是個白發老者留下的發絲。
夏柔注意到了小兔仙異樣,她往小兔仙愣神的方向看去:“你在看什麼?”
小兔仙回過神,扯了扯衣服上皺巴巴的褶子道:“沒什麼,我換好了,你呢?”
“早就完事了,就等你呢。”夏柔的頭發被粗布束了起來,身上雖然穿着像是讨飯乞丐才穿的衣服,身上卻依舊散發着貴氣,臉上白白淨淨,像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小兔仙忍不住感慨道:“你呀,哪像個小村民,倒是像個喬裝打扮的富少爺。”
夏柔咧嘴一笑,正要說些什麼時,忽然,門外一聲唢呐沖天的巨響劃破夜空,吓得屋内兩人一個趔趄。
緊接着,此起彼伏唢呐敲敲打打的聲響響徹死寂的村莊。
“怎麼回事?”夏柔疑惑道。
小兔仙微微蹙眉道:“聽聲音像是女子出嫁,在送親。”
“送親?大半夜送親?真是荒唐!”夏柔道:“況且,這村子裡還有那麼多活人嗎?吃席都湊不齊一桌吧?”
“不管怎麼樣,先出去看看再說。”
兩人出了屋子,迎面便撞見了送親的隊伍從不遠處走來。
剛剛荒涼空無一人的村子裡,此時像是換了一個地方,忽然變得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