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宮内,易鶴行負手而立在窗前,他凝望着遠處,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赤色衣衫随風微微擺動。
易鶴行的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窗框,他時不時眉頭緊鎖,時不時又歎息一聲,時不時嘴角上揚挂着笑容,時不時又像靜止住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輕泠這麼盯着易鶴行看了好幾天,屬實覺得奇怪。
這幾日,易鶴行吃飯也不香了,睡覺也睡不着了,喝個水都會盯着水杯沉思半天。最奇怪的是,往日如呼吸般尋常的縱火事件都減少了。
要知道,自從易鶴行失去魔丹後便經常抑制不住自身的火氣,他日日都會放火,要麼燒别人要麼燒自己。像這種十天半個月都消停的日子,放在以前可是從沒有過的。
輕泠也曾站在易鶴行的位置向外眺望,那個位置又高,視野又好,能清晰地将整個魔界一覽無遺。
輕泠自然知道易鶴行在看誰。
其實上次易鶴行帶小兔仙去找住處時,一向愛湊熱鬧的他也跟了上去,隻可惜他在路過一片火紅的迷霧中時便與他們二人走散了。
那時輕泠不斷揮動扇子企圖驅散這茫茫魔氣,可這魔氣就像是知道他想做什麼一般,死死黏在扇子上,不僅揮不動分毫,還像是有意識一般刻意引導他向錯誤的方向前進。
那日,輕泠在魔氣之中繞了好幾個圈子,始終走不進去。
與易鶴行相處許久,輕泠自然知道這魔氣是屬于易鶴行的,是易鶴行刻意不想讓他進去的。
輕泠慢悠悠地端起桌子上的溫茶,輕抿了一口,目光卻始終落在易鶴行的身上。
真是可惜,錯過了他們二人的那場好戲。
一旁握着竹掃帚正在掃地的承憶似乎也察覺到了易鶴行的異樣。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語氣中滿是欣慰:“尊上真是越來越穩重了!”
承憶道:“之前尊上的日子一直都過得索然無味的,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有精神了要麼燒房子要麼出去找人打架。現在仙子來了,尊上的火也穩定了,連魔宮都變得好收拾了。”
輕泠指尖摩挲着溫潤的茶杯,漫不經心地問道:“不光尊上,你也比之前更忙了,每日幹完活就往外面跑,都在做什麼啊?”
承憶撓了撓頭,憨憨笑道:“最近陪仙子考察了一遍魔界的地形,所以就忙了點。”
“哦?考察地形?”
若是一般天界人這麼做,輕泠一定會以為這人是天帝未熄派來的探子,為了攻打魔界來的。可以他對小兔仙的了解,這個小姑娘絕對不會這麼做。
輕泠來了興緻,追問道:“為什麼?”
承憶的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因為仙子說了,她要讓我們魔界像人間一樣長出糧食,讓我們都不再餓肚子,所以她要我帶她看一看哪個地方适合種植。”
輕泠道:“她……真是這麼說的?”
“對啊!”承憶點頭道:“仙子說了,咱們這的土壤受魔界燥氣影響太過貧瘠,肥力不夠,所以這幾日我們從人界弄了好多肥料回來,搬來搬去弄了好久。幸好尊上留給仙子的屋子可以自由出入魔界,要不然我們還真不知道從哪找那麼多的肥料。”
輕泠微微皺眉:“……肥料?”
承憶道:“是啊,仙子拿自己種的蔬菜跟凡人換得稭稈啊、牛糞啊、還有我們在池塘裡挖的曬幹的淤泥什麼的,仙子說了,這些都是很好的肥料。用這些肥料滋養土地,久而久之就可以改善我們的土壤,讓我們這也變得像人間那樣,可以養花可以長草還可以種糧食!”
看來這些日子小兔仙在魔界沒少折騰,做了不少事情。
輕泠放下了手中茶杯,拿起扇子微微扇動起來。
可惜了,這幾日裡魔界發生的樂子都沒看到。
怪隻怪易鶴行這半月太奇怪了,茶飯不思也不縱火,安全得讓他有些心慌,惹得這幾日輕泠一直守在他身邊寸步不敢離,生怕易鶴行在醞釀一場驚天動地的大火出來,把魔界給燒了。
“輕泠大人,今天我打掃魔宮的活幹完了,仙子說了,差不多今日就能耕種,我就先走了!”承憶的聲音充滿朝氣,幹勁十足。
小兔仙才來魔界短短幾日,不光易鶴行,就連一向兢兢業業從不擅離職守的承憶的心上都像長了草一般,活一幹完就想往外跑。
輕泠無奈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真不知道小兔仙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一個兩個都這麼魂不守舍。
待承憶哼着小調興奮地離開,輕泠便再次将目光轉向易鶴行,他搖着扇子調侃道:“你竟然還給她準備了通往人間的門,有意思。若是沒猜錯的話,你留下的魔氣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靠近都會排斥吧?”
“魔界已經好久沒有人可以自由出入了,承憶他們能自由出入院子而沒有迷失在你的魔氣之中,想必……是經你允許的吧?”
輕泠輕輕歎息了一聲,接着道:“她人都在這了,光在這看有什麼意思?這麼别扭可不是你的風格。”
這番話輕泠也不确定易鶴行聽沒聽到,易鶴行目不轉睛地看着窗外,他靜靜地伫立在那,就像睜着眼睛睡着了一般。
待輕泠手中的那盞溫茶徹底冷卻後,易鶴行才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迷惑:“輕泠,陀螺……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