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制毒能為魔族人提供更多幫助時，重染便更加努力，沒日沒夜地為魔界做着貢獻。

可人一旦長時間有壓力，性格便會發生改變。

孩童時期的重染不愛說話，他較為内斂，有事情就愛積壓在心裡，積攢的時間久了，便變得更加沉默。

他心思重重，沉默地不像個這個年紀的孩子。

那時，魔族人稱贊他，父尊誇獎他，整個魔界将希望寄托于他，甚至整個魔界都将未來與天界大戰成功的重任都交在了他的身上。人人都誇重染是個制毒奇才，誇昭淵魔尊生了個好孩子，隻要有重染在，打敗天界指日可待。

可隻有重染知道，他是個一無是處的蠢蛋。

他不像哥哥那般天賦異禀，生來便有催動疾風的能力；不像哥哥那樣善言辭，怼人怼起來連父尊也啞口無言；不像哥哥那般聰明，捉弄人能不重樣的想到好幾個花招。

就連他僅會的制毒，都是他沒日沒夜研究古籍經典，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古籍上面扣下來，加以練習，經曆過無數次重複，無數次失敗，無數次毒藥反噬身體疼痛不堪才學會的。

哥哥吃飯時，他在制毒，哥哥睡覺時，他在制毒，哥哥與滿魔界找樂子時，他還在制毒。

他所做的一切之所以成功，是因為他不敢停下。

他知道，自己生來就比哥哥走得慢，所以他要更加的努力，才有機會與輕泠站在一起。

那時的魔界正在與天界經曆一場大戰。

無數魔族士兵前往天界企圖将天界人屠殺殆盡，卻被天界一個名叫“洛辭蝶”的女仙連連打敗，魔界損傷慘重。

尚還年幼的重染會将一切默默記在心裡，他總在想着，如果自己足夠厲害，如果自己制出的毒足夠成功，或許就可以讓魔界更加強大，或許就可以不用失去那麼多魔界的子民。

在他的心中，衆人那充滿希望的目光就像一把懸在頭頂上的刀，做的好時，刀尖上會淌下幾滴蜜糖給他舔一舔，做得差時，那把刀會立刻掉下來，将他傷的體無完膚。

于是，重染越發沉默，越發孤寂，他将自己困在一個盛滿毒藥的陰暗房間中，浸泡在毒液中，不見天日。

直到有一日，輕泠推開了這扇陰暗逼仄的房間中的房門，有束光照了進來。

重染還記得那日輕泠興高采烈地走到了自己的身前，他看見了渾身毒斑醜陋不堪的自己，不僅絲毫沒有沒嫌棄，還極其興奮地一把将他拉出了房間，說是要用他這張臉去吓死所有人。

兩人雖是兄弟，但魔界曆來的兄弟殘殺的曆史讓兩人從出生起便分開養育，兩人在那日前甚至沒見過多少面。

他本以為是輕泠是來殘害自己的，卻不想那一天輕泠的突然闖入，是重染從出生起過的最快樂的一天。

那天，輕泠讓重染用那張布滿毒斑的臉吓跑了整個魔界的人，又把重染當風筝似的在天上放飛了好幾天。

與每次在空中被扇的吓得半死的魔族人不同，重染極其喜歡飛翔在空中的感覺。在空中的那一瞬間有種随時會降落被摔死卻又死不了的美感，那一瞬間似乎能讓人忘記很多壓在身上的包袱，讓人的心情舒暢很多。

與那些隻會稱贊他的人不同，輕泠是他見過的最有趣的人。

他敢說敢做，不會将一切都壓在心裡，他就像風一樣，肆意暢快，在他的身邊，重染能感覺到自己也變得輕松起來。

那一日，輕泠偷了父尊的酒，倒在了重染的面前，兩人就像尋常的凡間兄弟那樣聊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雙胞胎的心有靈犀，輕泠每次都能輕易地看穿他内心的惶恐不安。

他告訴重染，他隻是個孩子，天塌了也不應該他去扛，他沒必要去讨好所有人，更沒必要把壓力都堆到自己的身上。

“他們說你是制毒天才，可天才不該活的這麼累。重染，不要把一切都憋在心裡，有火就撒，有氣就放，看把你憋的，臉上氣得青一道紫一道，都不像個人樣了。”

重染自然沒有将他的臉上是毒藥侵蝕所緻的事情說出來，魔族人恢複的能力極快，自己的身體在長期的毒素侵蝕下具有了一定的抗藥能力，随着時間流逝，臉上的疤痕會消失的。

那一夜，兩人促膝長談，聊到很晚。

輕泠說，自己身為大哥，沒什麼好教你的，唯有嘴皮子這點功夫在魔界稱的上數一數二，隻要你跪下來喊我三聲大哥，我就将這門絕學傳授給你。

重染想也沒想，當即喊了十聲出來。

在重染的印象中，兄長是會殺害自己的存在，是自己最大的威脅。可輕泠的模樣，和他印象中的兄長大相徑庭。

他無法做到讨厭他，甚至，他很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