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于天邊盤旋,發出難聽又嘶啞的叫聲,放眼望去,地上是尚還散發着溫熱的血泥與殘骸。
那些人死狀凄慘,他們有的還沒驚叫出聲便被風吸幹了自身水分衰老而死,有的化作血污覆蓋大地。
一切都變得安靜了,安靜地就像他們從沒存在過一樣。
可是在這些魔族人到來之前,他們都是活着的。
是活生生的,是生活在這山林之中的,會說會笑會跑會跳的人。
“大殿下,您可真是了不得!”輕泠身邊的魔族随從獻媚的聲音打斷了輕泠的思緒:“二殿下的毒功哪比得上您的疾風啊!您随手一揮就能讓這些蝼蟻灰飛煙滅!隻是可惜咱們選的路太偏,沒遇見大的村莊,這條路上都沒什麼人。不過咱們再往前面走走一定能殺更多的人!等咱們回去就給尊上看看我們大殿下的英勇戰果,到時候這魔尊儲君的位子一定非您莫屬了!”
輕泠手中的折扇微微握緊,刺鼻的血腥味落入他的鼻腔之中,一時之間,那身為魔族血脈的嗜血本性竟落了下峰,他感覺很難聞,甚至抵觸這血腥味道在鼻腔中的蔓延。
“今日就到這裡吧。”輕泠道。
“啊?”魔族随從瞪大了眼睛道:“雖然二殿下不願成為儲君,但是依照二殿下的性子,他可不是會故意認輸的人啊。”
“我累了。” 輕泠解開了自己染血的衣服,随意地扔在地上,他腳下生風,三兩步躍到一棵樹上,懶洋洋地在樹杈上倚了下來,閉上眼睛開口道:“再說,這衣衫髒了,我要換。”
魔族随從急的幾乎要跳腳:“哎呦我的大殿下啊,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可是有關魔族儲君的天大的事啊,怎麼還要睡覺換衣服啊!”
“什麼天大的事也比不過睡覺啊。”
看着輕泠這麼一副堅決的樣子,魔族小弟咬了咬牙,自知自己無論如何也說不動這位大殿下,默默認了命。
“睡覺……睡覺也行,您早點醒早點醒,養足精神咱們再出發,隻是咱們包袱裡帶的都是打打殺殺的兵器,根本沒有多餘的衣衫……”魔族随從看了看不遠處的被風吹得歪歪扭扭的房屋,眼睛亮了一亮:“要麼……大殿下您先穿這些凡人的衣服?”
輕泠微微搖頭,表情悠閑道:“不穿,我隻穿我自己的。”
魔族随從苦着一張臉,“可是咱們這地方離魔界少說有着千裡的路程,咱們都已經走了這麼遠了……難不成我要再回去取嗎?”
輕泠聲音很輕,看起來快要進入夢鄉了:“那就有勞你啦。”
魔族随從轉身,他看了看來時漫長的路,深深歎息一聲,有些欲哭無淚。
當時被分派随行殿下外出時,并不是隻有他一人被分配到了大殿下這裡,可是自從那些人知道是要跟随大殿下時,便紛紛找了各種借口去服侍了二殿下,輪到自己時隻剩下了自己一人。他别無選擇,隻能服侍了大殿下。
隻是這大殿下太難伺候了,人間狩獵的路程明明有好多條路可以選擇,可是這大殿下在殺了幾個人之後便失去了熱情。
他就像出來遊山玩水的一樣,哪條路越偏僻越走哪裡,哪座山越人迹罕至越往哪鑽,他像是絲毫不記得自己出來的任務,就連剛剛殺的那幾個人也隻是為民除害一般随手處決了幾個為非作惡搶劫欺壓凡人的山匪,那些個被救下的凡人還連連磕了好幾個頭來感謝救命之恩才離開。
這簡直就像是幫着自己的一個食物在揍另一個食物一樣離譜。
看着自己手中寥寥幾個的山匪人頭,魔族随從搖頭歎息,這大殿下實在是太不靠譜了,這事事關魔尊儲君之位,竟然還能這麼兒戲。
魔族随從連連歎息,他一邊搖頭,一邊順着來時的路離開了。
随着魔族随從的離開,輕泠的耳朵微微一動,耳邊簌簌的風聲響起,他的鼻尖傳來一陣香氣。
他從剛剛就已經聞到了,在腥臭的血泊之中,有一陣恬淡的香味自遠處傳來。那香味極淡極雅,夾雜在血腥之中,卻又遠遠疏離,像是高冷山巅上開出的花的香氣,又像是清冷絕塵的女子體香。
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一般,輕泠握緊了折扇,緩緩睜開了眼睛。
樹下,一名女子持劍而立,她一襲淡紫色的長裙上繡着幾朵翩然而飛的蝴蝶,一頭墨色長發被一根紫檀木簪整齊地豎起,她身姿挺拔亭亭玉立,下半張臉雖被面紗遮卻依舊清麗脫俗,瑩瑩月色下,女子周身仿佛綴上了一層霜雪,神聖莊嚴,令人看一眼便覺得亵渎。
輕泠神色一滞,連折扇都忘了搖,好半天才緩過神來,開口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女子輕輕擡眸,她回望樹上的輕泠,面紗被風微微吹拂,隐隐能看出那如羊脂玉般潔白細膩的下巴。
她掌心握着的那把冰紫色的霜雪劍微微震顫,似乎正在與之共鳴。
良久,女子回答,聲音似淬了冰的清泉道:“洛辭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