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蒸騰的水汽尚未散盡,初衍裹着基地統一發放的、略顯粗糙的白色浴巾,濕漉漉的黑發還在往下滴水。冰涼的水珠順着脖頸滑過鎖骨,帶來一絲短暫的清醒,卻壓不住手腕紗布下那揮之不去的悶痛和濕癢感。他推開公共浴室沉重的門,冷空氣瞬間包裹住微燙的皮膚,讓他瑟縮了一下。
剛走到走廊,一個同班男生火急火燎地迎面跑來,差點撞到他。
“初衍!陳墨!” 那男生喘着粗氣,臉上帶着看熱鬧的興奮和一絲緊張,“快去小樹林那邊!就食堂那個趙陽!帶了好幾個人堵在那兒,放話說柏神五分鐘之内不到,就要讓他好看!嚷嚷着要把柏神初中的事全抖出來!”
初衍的腳步猛地頓住!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趙陽?那個中午在食堂被柏聞嶼幾句話釘死在恥辱柱上的家夥?他還敢來?還帶了人?要抖柏聞嶼初中的事?
一股混雜着荒謬、憤怒和……某種難以言喻的焦躁瞬間攫住了他。柏聞嶼被老師叫去處理明天的演講稿了,根本不在!
“操!” 旁邊的陳墨直接爆了粗口,眼睛瞪圓,“那傻逼還敢來?走!幹他丫的!” 他撸起袖子就要沖。
“等等!” 初衍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冷靜,甚至帶着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寒意。他飛快地掃了一眼自己包裹在浴巾下的身體,和那隻藏在浴巾邊緣、纏着紗布的左手。“我回去穿衣服。” 他語速極快,轉身就往宿舍方向跑,腳步帶着一種壓抑的急促。
“哎!衍哥!等等我!” 陳墨愣了一下,也趕緊跟上。
初衍沖進宿舍,動作前所未有的粗暴。他扯掉浴巾,顧不得擦幹身體,抓起那套疊放在床頭的迷彩服,飛快地套上。潮濕的皮膚接觸到粗糙的布料,帶來一陣不适的摩擦感,但他全然不顧。手指因為急切而有些顫抖,系扣子的動作卻異常精準迅速。那條屬于柏聞嶼的黑色皮帶,被他用力地、帶着一種近乎發洩的力道扣緊,堅硬的邊緣再次硌上腰間的皮肉。最後,他抓起毛巾,胡亂擦了幾下濕漉漉的頭發,眼神冰冷而專注,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戰前準備。
“走!” 他隻丢下一個字,率先沖出了宿舍門。陳墨趕緊跟上,王浩(王胖子)也一臉緊張地追了出來:“等等我!我去叫老師!”
夜色下的營地小樹林,隻有幾盞昏暗的路燈勉強勾勒出扭曲的樹影。風穿過枝葉,發出沙沙的聲響,更添了幾分陰森。趙陽果然在那裡,身邊還跟着兩個同樣流裡流氣的男生,顯然是隔壁班的刺頭。趙陽臉上帶着一種扭曲的、報複性的快意,正對着幾個被吸引過來、遠遠圍觀的同學唾沫橫飛地大聲嚷嚷:
“……你們都被他那張臉騙了!裝得人模狗樣!柏聞嶼他初中就是個瘋子!打起架來不要命!為什麼?因為他媽就是個神經病!控制狂!把他當狗一樣管着!他打人?那是被他媽逼得心理變态了!他媽親口說的,最恨他這副假清高的死樣子!覺得他惡心!虛僞!……”
污言穢語如同淬毒的刀子,在寂靜的夜色裡格外刺耳。每一個字都精準地戳向柏聞嶼最深的、最不願示人的傷口。那些被塵封的、帶着血腥味的過往,被趙陽用最惡毒的方式當衆揭開,塗抹上最肮髒的色彩。
初衍和陳墨趕到時,聽到的正是這番惡毒的編排。
一股冰冷的怒火,如同沉寂的火山岩漿,瞬間在初衍的胸腔裡轟然爆發!那怒火并非源于對柏聞嶼的維護,而是一種更深沉的、感同身受的暴怒!被最親近的人否定、厭惡、視為恥辱……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楚,他太熟悉了!趙陽的話,像一把鹽,狠狠撒在了他自己從未愈合的傷口上!
“喂!趙陽!” 陳墨第一個忍不住,怒吼着就要沖上去。
初衍卻猛地伸手,攔住了陳墨。
他上前一步,站到了路燈昏黃的光暈邊緣。濕漉漉的頭發還在滴水,水珠滑過他蒼白的臉頰,滴落在領口。迷彩服包裹着他單薄卻挺直的身體,腰間那條寬厚的黑色皮帶在光影下泛着冷硬的光澤。他微微擡着下巴,眼神冰冷得如同淬火的寒冰,直直地刺向唾沫橫飛的趙陽。
“你對他有意見?” 初衍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蓋過了趙陽的污言穢語,在寂靜的樹林裡回蕩。那聲音裡沒有憤怒的嘶吼,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令人膽寒的冷漠。
趙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打斷和冰冷的語氣弄得一愣,随即更加惱羞成怒:“關你屁事!你算哪根蔥?柏聞嶼的狗嗎?”
初衍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一抹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那笑容冰冷而嘲諷。
“巧了,” 他聲音平靜,卻字字如冰錐,“我對他的意見,可能比你還大。”
這句話讓趙陽和他身邊的兩個跟班都愣住了,連陳墨也驚愕地看向初衍。
初衍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依舊冰冷地鎖定着趙陽:“但是,” 他微微停頓,語氣陡然轉厲,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睥睨的冷硬,“他的事情,用得着你在這裡滿嘴噴糞地管嗎?!”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壓抑已久的、如同困獸般的嘶啞咆哮!那冰冷的怒火終于沖破表面的平靜,如同實質般席卷開來!
“你算什麼東西?!” 初衍向前逼近一步,周身散發出的不再是之前的陰郁怯懦,而是一種近乎實質的、鋒銳的、帶着血腥味的壓迫感!他盯着趙陽,眼神如同看着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
“好歹……” 他微微歪了下頭,濕漉漉的劉海遮住了一部分眼睛,露出的部分卻閃爍着冰冷的、如同孤狼般的光芒,“我他媽也當過校霸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初衍毫無征兆地動了!
他沒有用那隻受傷的左手!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他的身體如同蓄滿力量的彈簧,猛地蹬地!右腿如同一條淩厲的鋼鞭,帶着撕裂空氣的尖嘯,快如閃電般直抽向趙陽的腰側!标準的側踢!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趙陽根本沒反應過來!他甚至沒看清初衍是怎麼出腿的!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砸在肋下,劇痛瞬間炸開!他慘叫一聲,整個人如同被卡車撞到,踉跄着向後猛退好幾步,撞在一棵樹上才勉強停下,捂着肋骨,疼得直抽冷氣,話都說不出來了!
“卧槽!” “幹他!” 趙陽身邊那兩個跟班這才反應過來,又驚又怒,同時怪叫着撲向初衍!
“衍哥小心!” 陳墨怒吼着也沖了上來,迎向其中一個。
初衍眼神冰冷,面對撲來的兩人,身體如同鬼魅般向側面滑開半步,躲開正面一拳。同時,支撐腿如同磐石般穩固,左腿再次如同毒蛇出洞,帶着淩厲的風聲,一記迅猛的低掃,狠狠踹在另一個沖在最前面跟班的小腿迎面骨上!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脆響未必有,但那鑽心的劇痛絕對真實!
“啊——!” 那跟班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抱着小腿就滾倒在地,疼得滿地打滾!
幾乎在同一時間,初衍借着低掃的反作用力,身體如同陀螺般旋轉,右腿再次高高揚起,帶着全身的力量和冰冷的殺意,一記勢大力沉的鞭腿,如同戰斧般劈向剛剛穩住身形、還想撲過來的第二個跟班!
“啪!”
鞭腿狠狠抽在對方匆忙格擋的手臂上!巨大的力量直接砸得那跟班手臂發麻,整個人重心不穩,向後摔倒在地!
兔起鹘落!電光火石之間!
初衍隻用雙腿!幹脆!利落!狠辣!
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每一擊都精準地落在最脆弱、最疼痛的部位!如同冰冷的機器在高效地執行摧毀指令!
趙陽捂着劇痛的肋骨,看着自己兩個跟班一個捂腿哀嚎,一個摔倒在地,再看初衍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恐懼!這個看起來蒼白單薄、甚至有些陰郁的家夥,動起手來竟然如此兇悍!隻用腿就放倒了兩個人?!
“你……你他媽……” 趙陽聲音都在抖。
初衍穩穩地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濕漉漉的頭發貼在額角,水珠順着下颌線滴落。迷彩服上沾了些許地上的草屑和泥土,顯得有些狼狽。但他的眼神,卻比這夜色更加冰冷幽深。那是一種被打磨掉所有溫度、隻剩下最原始防禦和攻擊本能的冷漠,如同荒野上舔舐傷口的孤狼,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戾氣。
他微微側頭,冰冷的目光掃過捂着肋骨一臉驚恐的趙陽,又掃過地上呻吟的兩人,嘴角再次勾起那抹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聲音沙啞而平靜,卻帶着令人心寒的漠然:
“現在,記得了?”
“要我再幫你回憶得更清楚一點嗎?”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王浩(王胖子)氣喘籲籲的喊聲:“老師!老師!就在那邊!打起來了!” 緊接着是雜亂的腳步聲快速逼近。
樹林入口處,幾道手電筒的光柱刺破了黑暗。班主任林靜老師一臉焦急和怒容,帶着兩個教官和……柏聞嶼,快步沖了過來!
手電光瞬間聚焦在混亂的現場:捂着肋骨靠在樹上、一臉痛苦的趙陽;一個抱着腿哀嚎的男生;一個剛從地上爬起來、手臂明顯擡不起來的男生;以及站在中央,微微喘息、迷彩服沾着草屑泥土、眼神卻冰冷得如同寒潭的初衍。旁邊的陳墨還保持着戒備的姿勢。
“住手!都給我住手!” 林靜老師厲聲喝道,臉色鐵青,“怎麼回事?!誰先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