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布利用草原上悄然蔓延的“黑熱病”,一種高傳染性、緻死率高的疫病,重金買通一個負責倉央寝殿外圍灑掃、同樣患病的奴隸央金,諾布指使他,将沾染了自己膿血的破布,偷偷塞入倉央寝殿通風的窗棂縫隙。
數日後,倉央毫無征兆地突發高燒、寒戰、劇烈頭痛,身上迅速出現可怖的紫黑色瘀斑。桑結嘉措派來的醫僧确診為兇險的“黑熱病”。
消息封鎖,但倉央被迅速隔離在院内深處,昔日莊嚴的佛殿成了彌漫着死亡氣息的囚籠。桑結嘉措雖震怒于防護疏漏,但也隻能傾盡全力救治,然而倉央的病情急轉直下,很快陷入持續高燒、神志模糊、奄奄一息的狀态。他蒼白幹裂的嘴唇無意識地翕動,反複呢喃着一個名字:“明珠…明珠…”
倉央嘉措的師兄多傑日夜守在隔離帳外,聽着裡面師弟痛苦的呢喃,心如刀絞。他想起師弟曾經的靈光慧性,也想起那夜僧舍裡無聲的淚水…終究不忍。他冒險找到明珠,隔着老遠,聲音沉重而悲憫:
“明珠姑娘…我知道這要求過分…但…師弟他…快不行了…昏迷中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求求你…哪怕遠遠地…讓他看一眼…了卻他最後的心願吧…”他眼中含淚,深深鞠躬。
門内的明珠聽到消息,如遭雷擊。她想起倉央懷抱的溫暖,想起他清澈的、充滿信任的眼神,想起他為自己擋在剜刀前的背影…
“開門!”明珠的聲音透過石門傳來,異常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
看守:“上師嚴令!任何人不得…”
明珠:聲音陡然拔高,帶着玉石俱焚的勇氣)“開門!!讓我進去!他需要我!若他因我而死…你們誰能擔得起?!桑結上師要怪罪,我一力承擔!開門!!”她用力拍打着石門,指甲在冰冷石面上刮出血痕。
或許是明珠的決絕震撼了看守,或許是丹增多傑的懇求起了作用,更或許是無人敢承擔“活佛臨終呼喚不得回應”的後果,厚重的石門終于開了一條縫。明珠毫不猶豫,用布巾掩住口鼻簡陋防護,沖進了那彌漫着死亡與藥味氣息的寝殿。
眼前的倉央讓她心碎。他瘦脫了形,高熱讓他渾身滾燙,蒼白的皮膚觸目驚心,呼吸微弱而急促。他緊閉雙眼,口中依舊無意識地呢喃:“明珠…冷…明珠…”
明珠抛開恐懼和算計。她打來冰冷的雪水,一遍遍為他擦拭滾燙的額頭、脖頸、手臂;她強忍着惡心和恐懼,清理他因疫病産生的污穢,她将熬好的藥汁小心吹涼,一點點撬開他幹裂的唇喂下去。
她在寒冷的夜裡,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因寒戰而冰冷的手腳。她伏在他耳邊,一遍遍低語:“倉央…我在…我在這裡…别怕…活下去…”她的聲音,成了他混沌意識中唯一的燈塔。
或許是明珠不顧一切的照顧,或許是倉央年輕的生命力,或許是桑結嘉措的珍貴藥物終于起效…在明珠衣不解帶守候數日後,倉央的高熱竟奇迹般地開始退卻!雖然依舊虛弱不堪,紫斑未消。
但他終于能偶爾睜開沉重的眼皮。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明珠布滿血絲卻充滿狂喜的眼睛。他幹裂的嘴唇動了動,無聲地喚着她的名字,眼神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依賴和濃得化不開的思念。
随着倉央神智逐漸清醒,體力稍複,明珠的悉心照料讓他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依賴。他癡癡地望着她忙碌的身影,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眷戀。然而,當明珠為他換藥,指尖不經意觸碰到他手臂的瘀斑時,他腦海中那根名為“彼岸”的刺,猛地刺痛了一下。
一日,明珠喂他喝完藥,正要轉身離開。倉央忽然伸出手,用盡力氣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指冰涼而虛弱,眼神卻異常執拗和痛苦:
“明珠…”他的聲音嘶啞微弱,卻字字清晰,“我想知道…你和桑傑仁波切…到底是什麼關系?”
明珠的身體瞬間僵硬!她不敢回頭,被抓着的手腕微微顫抖。那瞬間的遲疑、眼中閃過的慌亂被倉央盡收眼底!一股冰冷的寒意混合着被欺騙的劇痛,瞬間攫住了倉央的心!比疫病的高熱更讓他痛苦!
“如果…如果這份情意…從頭到尾…都建立在欺瞞之上…那…那不如就此一刀兩斷…”他說得艱難,心如刀絞,卻又帶着一種自毀般的決絕。他甯願承受失去的痛苦,也不願活在虛假的溫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