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相取與一位年輕的巴黎伯爵在吸煙室相談甚歡。伯爵金發藍眼,談吐風雅,醉心東方藝術。相取流利的法語,對東方秘聞的熟稔,令伯爵傾倒。
次日,伯爵攜夫人共進晚餐。夫人優雅沉默。伯爵的目光卻頻頻流連于蓮生身上,誤以為她是相取的妻子。席間,伯爵談論他塞納河畔府邸的珍奇藏品,提及倫敦塔幽魂與開膛手傑克的傳說,熱情邀請他們下船後做客。
相取微笑應允,眼神深邃。他已摸清伯爵底細——一個古老但已式微的家族,收藏中混雜着一些……不該屬于凡人的物件。
夜深,人靜。海浪低語。
蓮生依計敲響伯爵艙門。門開,伯爵眼中閃過了然與毫不掩飾的欲望,以為一場異國三人盛宴即将開場。他迫不及待踏入相取的船艙,反手鎖門。
艙内隻點一盞壁燈,光線昏黃。相取背光而立,身影模糊。伯爵笑着走向蓮生,手指撫上她的臉頰,法語呢喃:“夫人,您比東方的瓷器更……”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相取動了。快如鬼魅,無聲無息。伯爵隻覺一股冰冷刺骨的意志,如同實質的鋼針,狠狠刺入他的腦海!他臉上的笑容凝固,欲望瞬間被無邊的恐懼和劇痛取代。
他想尖叫,喉嚨卻被無形的力量扼住,隻能發出“嗬嗬”的抽氣聲。藍寶石般的瞳孔劇烈收縮、放大,倒映着相取毫無表情的臉,那張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陌生而……古老。
伯爵的身體劇烈抽搐,像提線木偶。他眼中屬于“伯爵”的光迅速熄滅,如同燃盡的燭火。與此同時,一股深沉、冰冷、非人的氣息從他體内彌漫開來,取代了原先的輕佻風流。
“他”站直了身體,活動了一下新的脖頸,動作帶着一絲初生的僵硬,随即變得流暢自然。那雙曾經屬于伯爵的藍眼睛再次睜開,裡面再無一絲溫度,隻剩下深潭般的漠然,與相取如出一轍。
蓮生沉默地看着這一切。
角落裡,躺着另一具軀體——屬于桑傑喇嘛的軀殼。如今,它隻是一具空殼,了無生機。
“新伯爵”走到舷窗邊,打開厚重的防水舷窗。冰冷鹹腥的海風灌入。他面無表情地扛起桑傑喇嘛的軀體,像丢棄一件舊物,毫不猶豫地将它抛入漆黑翻湧的大海。沉重的落水聲被海浪吞沒,沒有留下一絲漣漪。
月光下,海面隻有破碎的銀光。那具承載過密宗高僧與東方使徒的軀體,連同所有過往的痕迹,沉向未知的深淵。
舷窗關上,隔絕了海風與黑暗。
“新伯爵”轉過身,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絲絨禮服袖口,動作優雅而冰冷。他對蓮生微微颔首,聲音已是伯爵那低沉的腔調,卻帶着相取靈魂的寒意:
“準備下船。巴黎在等我們。”
清晨,甲闆薄霧彌漫。伯爵夫人裹着黑貂披肩,面容如霜。
蓮生出現,淚盈于睫,珍珠般的淚滴恰到好處地滑落。“夫人…”她聲音破碎,“昨夜…我丈夫…他…墜海了!就在我們艙外…”她捂住臉,單薄肩膀顫抖,哀傷絕望,“我…無處可去…能否…收留我一個月?求您…”
伯爵夫人冰冷的目光像手術刀,剮過蓮生美麗而脆弱的臉龐。她嘴角緊繃,沉默如同墓石。拒絕之意昭然若揭——這個突然出現的東方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