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的教堂外,彩繪玻璃殘破,石雕聖像剝蝕。空氣中殘留着時空扭曲後的臭氧味和塵埃氣息。暮色漸沉。
薩曼背靠着一根斷裂的廊柱,面無表情地卷起左袖。手腕上方,一片皮膚變得灰白、粗糙,如同風化的石雕。“速度加快了。”他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海哈威教授正試圖用顫抖的手,小指已顯灰白僵硬,扶正滑落的眼鏡。他腳邊散落着幾件剛從背包掉出的精密儀器。“這該死的…生理排斥反應!”他低聲咒罵,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塞巴斯蒂安站在陰影裡,沉默地掀起沾着塵土的名貴襯衫。側腰處,巴掌大的石化區域像一塊醜陋的補丁。他指間那枚刻着鑰匙與星辰的銀戒指閃着冷光,無聲訴說着父親西格蒙德在時間縫隙中的死亡。
蓮生突然從一塊倒塌的長椅上驚醒,急促喘息,冷汗浸濕額發。她鎖骨下方新浮現的灰白印記傳來陣陣鈍痛。
薩曼 目光如電,瞬間鎖定蓮生: “島?”
蓮生聲音帶着未褪的驚悸,指向西邊:“…黑色的大海…懸崖…像一張哭泣的臉…中央…燃燒着巨樹…” 她掙紮着抓過速寫本和炭筆,“…頂上!有個符号…荊棘纏繞殘月…月牙裡有…一隻眼睛!” 她快速勾勒出那個扭曲詭異的圖案。
海哈威教授顧不上手指僵硬,湊近圖紙: “空間坐标?薩曼!這符号…是否關聯已知的空間異常點?危險性?”
薩曼仔細審視圖案,眉頭緊鎖,語氣凝重: “高危标記。常出現在空間結構脆弱的‘節點’。這種‘石化’…” 他掃過衆人身上的印記,“…像是侵蝕過程的‘中間态’。那島是關鍵節點,也可能是…誘捕…。”
塞巴斯蒂安聲音冰冷,帶着不容置疑的決斷: “就算是捕獸夾,也得踩進去。我們沒時間了,教授,解析坐标!”
海哈威教授:“圖案線條…隐含地理信息…指向…地中海西部!蓮生?”
蓮生閉眼,深吸一口氣,指向明确:“羅馬。非常強烈的感覺…在羅馬附近。” 她心中有個模糊卻強烈的念頭:島上存在解決這“石化病”的關鍵。
塞巴斯蒂安立刻行動: “羅馬。教授,我要精确落點。薩曼,整理裝備,島上不會太平。我去聯系‘海蛇’卡洛,隻有他的船和腦子能帶我們找到‘不存在’的航道。立刻出發!”
三天後,意大利羅馬,台伯河畔一處不起眼的私人碼頭。
塞巴斯蒂安倚着“探索者号”堅固的船舷,指間夾着一支未點燃的古巴雪茄。幾名穿着便裝卻眼神銳利的諾頓伍德家族護衛分散警戒。
船艙内,臨時燈光下,海哈威教授和薩曼對着蓮生的符号草圖、平闆上的衛星地圖以及幾張泛黃脆弱的舊紙片低聲讨論。薩曼大部分時間沉默,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腰間一個磨損嚴重的舊皮囊。
塞巴斯蒂安瞥了眼腕表,對護衛隊長: “卡洛遲到二十分鐘了。他的‘哀歌’最好值得等待。”
護衛隊長: “先生,需要确認他的位置嗎?”
塞巴斯蒂安目光投向渾濁的河面,聲音低沉:“等。隻有他和他的‘夜莺号’能在月蝕之夜找到那些‘幽靈航道’。” 他腰間的石化印記傳來一陣刺痛。
城市深處,一條散發着污水和劣質香料氣味的狹窄後巷。
蓮生裹在一件深灰色的不起眼鬥篷裡,跟着向導“老鼠”擠過喧鬧的人群。盡頭是一扇刻着模糊魚形标記的厚重木門——“漁夫酒吧”。推開門,濃烈的煙草味、汗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硫磺味撲面而來。光線昏暗,人影幢幢。
吧台後,一個滿臉皺紋、瞎了一隻眼的老婦人瑪格達,正慢條斯理地用一塊髒布擦拭玻璃杯。
蓮生聲音不高但清晰穿透嘈雜: “瑪格達夫人。打聽一個地方:黑海,哭泣懸崖,燃燒的樹。”
瑪格達擦杯的手一頓,渾濁的獨眼緩緩擡起,審視蓮生,沙啞開口: “…‘哀恸之島’?呵,很久沒聽到活人提起它了。傳說,隻在月蝕之夜,向特定的‘客人’敞開大門。” 她目光精準地落在蓮生鬥篷縫隙間露出的灰白鎖骨皮膚上。
蓮生不動聲色,微微拉開領口: “比如帶着這種‘邀請函’的客人?” 灰白印記在昏暗燈光下更顯詭異。
瑪格達發出一聲幹澀的輕笑: “哼…‘石繭’。未完成的‘入住手續’。至于島上的‘房東’?” 她身體前傾,壓低聲音,帶着一絲戲谑,“…‘收藏家’們最愛你們這種‘半成品’。尤其是…” 她獨眼閃過狡黠的光,“…靈魂和軀殼之間…門沒關嚴實的。”
蓮生心中微凜,放下一枚邊緣磨損、刻着鑰匙星辰的古金币:“位置?登島方式?”
瑪格達金币瞬間消失在她枯瘦掌心,聲音壓得更低:“位置鎖在海蛇卡洛的腦袋裡,鑰匙是他那張用‘深海遺蛻’繪制的海圖。安全?哈!月蝕之夜是唯一的‘入住時間’,也是‘收藏家’們最活躍的‘看房時刻’。”
她眼神帶着警告,報出一個名字,“卡洛今晚在‘老錨’灌他的朗姆酒。祝你們…别成了新展品。” 她最後一句帶着冰冷的嘲諷。
蓮生幹脆起身: “多謝。” 她迅速轉身離開這令人窒息的場所。瑪格達的話印證了她的預感——島上危險,但解藥也在那裡。而“靈魂門沒關嚴實”的暗示,讓她心底泛起一絲莫名的不安。
寒風卷着羅馬街頭的塵土,吹過褪色的文藝複興壁畫。蓮生裹在厚重的鬥篷裡,剛從“漁夫酒吧”出來,瑪格達沙啞的警告還在耳邊回響。
一個醉醺醺的老乞丐蜷縮在巷角,對着空酒瓶嘟囔:“…瘋子…魔鬼……聖米迦勒修道院後面的‘蒼白之翼’…把血族當老鼠殺的瘋子…被他們自己人釘進牆裡了…活該…都活該…” 話語零碎,卻像一道閃電劈中蓮生。
蓮生蹲下,一枚銀币在指尖閃爍 :“‘蒼白之翼’?血族殺血族的瘋子?仔細說說。”
老乞丐渾濁的眼睛盯着銀币,貪婪地抓住:“…是啊…那些貴族…穿得人模狗樣…住城堡…像人一樣點蠟燭吃飯…呸!假的!…那個叫…叫盧西恩的…年輕的…發狂了…專殺同類…說他們髒…說他們是陰溝裡的臭蟲…惹惱了上面的大人物…十年前…就在修道院後面那個廢棄的‘月影堡’…審判…然後…封牆裡了…聽說用了純銀棺材…永世不得超生…” 他打了個酒嗝,昏睡過去。
獵殺同族的吸血鬼?對血族充滿仇恨?被自己人永久封印?一個完美的、充滿破壞力的棋子,一個可以用來牽制薩曼甚至血族潛在威脅的盟友。她起身,鬥篷在風中獵獵作響,目标明确:聖米迦勒修道院後的“月影堡”。
月影堡地下 - 十年前
陰冷潮濕的地窖,牆壁滲着水珠。幾支慘白的蠟燭是唯一光源,映照着幾張蒼白、憤怒或冷漠的臉——密黨的審判者們。中央,一個青年被粗大的銀鍊鎖住,他有着雕塑般的俊美輪廓,但此刻金發淩亂,蒼白的臉上濺着暗紅的血漬,冰藍色的眼眸燃燒着滔天的恨意和不屈。他正是盧西恩。
審判者冰冷的聲音響起:“盧西恩·德·拉·塞爾瓦,汝身為血族,背棄戒律,殘殺同族七人,罪無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