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荊棘月之眼圖騰籠罩的聖地溶洞,重返被發光水晶柔和照亮的聖泉源湖旁,巨大的信息量和沉重的真相如同無形的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塞巴斯蒂安、蓮生、盧西恩、薩曼、海哈威教授以及僅存的幾名護衛,在岩骨的默許下,小心翼翼地掬起那散發着乳白色光暈的聖泉水。
泉水入喉,冰涼清冽,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生命活力,瞬間流遍四肢百骸。奇迹發生了!他們身上那些如同死亡烙印的灰白石化印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褪去!
皮膚恢複柔軟與血色,僵硬的手指重新變得靈活,腰側的沉重刺痛感也煙消雲散。聖泉治愈了侵蝕他們生命的詛咒,這短暫的解脫本該帶來狂喜,但此刻,無人歡呼。他們剛剛窺見了遠古的災難與島嶼沉重的宿命,解藥的背後,是更深邃的恐怖。
衆人圍坐在聖泉湖邊,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
塞巴斯蒂安摩挲着恢複如初的皮膚,眼神卻無比沉重:“碎心湖下的時空縫隙…西格蒙德家族世代追尋的線索…現在看來,那絕非偶然!它可能隻是…巨大災難網絡中的一個節點!像誇父先祖地圖上标記的那些裂縫一樣!” 他看向岩骨鄭重交到他手中的那份用堅韌獸皮複刻的、标記了史前“可能出現裂縫位置”的《山海經》地圖副本,感覺重若千鈞。
海哈威教授盡管石化已消,臉色依舊蒼白,他緊緊抱着臨摹了部分岩壁地圖和壁畫的速寫本,聲音帶着後怕與極度的興奮交織: “節點?不!可能是…鑰匙孔!或者…預警器!一場席卷全球、撕裂空間的災難…其源頭可能就隐藏在這些裂縫之後!碎心湖…這裡…甚至更多未知之地!誇父預見了大割裂,而這些裂縫…可能是下一次‘割裂’的預兆!” 他的科學思維被徹底颠覆,卻又在混亂中抓住了一絲驚世駭俗的可能性。
薩曼擦拭着他那柄符文短尺,聲音低沉:“力量…強大的、足以撕裂大陸的力量…隐藏在縫隙之後。碎心湖的縫隙凍結了西格蒙德先生…這裡的‘聖地核心’維系着島嶼也散發着腐化…它們…是否同源?” 這個猜測讓所有人不寒而栗。
岩骨在一旁沉默良久,此刻緩緩開口,指向溶洞深處、荊棘月圖騰旁邊一條更為幽暗、向下傾斜的狹窄通道: “你們…尋找離開的路?‘天之帷’…無法突破。但是…在聖地的最深處…那裡…有一個‘無底之喉’。”
他帶領衆人沿着那條寒氣更重的通道下行,溫度驟降,空氣仿佛凝固。通道盡頭,是一個僅有十米見方的、光滑如鏡的黑色石室。石室中心,地面詭異地向下凹陷,形成一個直徑約兩米的、絕對圓形的洞口。
洞口邊緣異常光滑,仿佛被無形之力打磨過。站在洞口邊緣向下望去,隻有一片吞噬一切光線的、純粹到令人心悸的黑暗。沒有風,沒有聲音,甚至連回音都沒有。扔下一塊石頭,衆人屏息等待…十秒…三十秒…一分鐘…沒有任何聲響傳來!那石頭仿佛被黑暗本身吞噬、消化,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
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懼攥住了每個人的心髒!那是對絕對虛無、對未知湮滅的恐懼!僅僅是凝視這洞口,就讓人頭暈目眩,靈魂仿佛要被吸攝進去。
岩骨聲音帶着敬畏與深深的忌憚: “傳說…它是連接時空罅隙的通道…也有人說…它是通往世界盡頭的深淵…扔進的東西…從未回來…也從未…有任何東西…從裡面出來。無人…敢躍入其中。”
海哈威教授趴在洞口邊緣,用盡各種簡陋工具試圖探測,結果徒勞。他臉色慘白,聲音因恐懼而顫抖,卻又帶着學者病态的狂熱: “無重力?絕對真空?空間奇點?還是…通往另一個維度?或者…直接墜入時間的亂流,被撕成基本粒子?也許…是某種高維生物的消化腔?跳下去…可能瞬間死亡…也可能在永恒的墜落中…感受無盡的孤獨和瘋狂…身體被拉長…意識被凍結…” 他描述的每一種可能性,都足以讓最勇敢的人膽寒。
所有人都沉默了。石化已解,但離開的希望似乎比登天更難。留在島上?融入巨眼之城,成為這美麗囚籠中的一員,時刻提防着腐化的威脅?還是…跳入這連光都無法逃逸、連聲音都被吞噬的未知深淵,去賭那億萬分之一渺茫的生還可能,去追尋那可能關乎世界存亡的真相?
塞巴斯蒂安看着那深不見底的黑洞,又看向手中沉重的地圖,想到生死未蔔的父親,眼中掙紮萬分。他看向蓮生,蓮生也正凝視着深淵,眼神沉靜得可怕:“蓮生…你…”
蓮生沒有看塞巴斯蒂安,她的手指輕輕拂過鎖骨下那已經消失、卻仿佛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印記位置。畢舍遮秘術的起源…相取那未解的死亡…還有她自己身上…所有的謎團,似乎都隐隐指向裂縫之後,指向那未知的恐怖源頭。她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氣息仿佛能凍結恐懼。聲音不高,卻帶着斬斷一切猶豫的決絕:“我跳。”
她向前一步,站到了深淵的最邊緣,黑色的長發在洞口散逸的微弱寒意中微微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