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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七章 平京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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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生并未在平京的繁華中迷失太久。她頻繁地出入茶肆、酒館、甚至市井人流最密集的橋頭巷尾,不動聲色地探聽着消息。塞巴斯蒂安、盧西恩、海哈威教授、薩曼……這些名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卻久久不見回響。平京太大了,人潮洶湧,掩蓋了太多秘密。

然而,一則奇異的消息卻像水面的漣漪,漸漸擴散開來,引起了她的注意:城中一位顯赫貴族的千金小姐,被惡鬼纏身了。

傳聞繪聲繪色。那位小姐原本溫婉娴靜,如今卻判若兩人。她時常陷入恍惚,記憶如同被擦去的字迹,上一刻還認得父母,下一刻便茫然無措。更詭異的是,她會突然宣稱自己是“别人”——有時是某個早已死去的侍女,有時甚至自稱是某個遙遠地方從未聽聞過的男子。她眼神時而空洞,時而充滿不屬于她的怨毒與狂亂,口中吐出無人能懂的呓語。而當她“清醒”時,又對發生的一切毫無記憶,隻留下滿室的狼藉與家人的驚惶。

無數陰陽師被請入那深宅大院,符咒貼滿了庭院角落,法鈴搖得震天響,式神的光芒也曾閃爍其間。可惜,盡皆铩羽而歸。貴族府邸籠罩在愁雲慘霧之中,懸賞的金額也節節攀升。

蓮生心中一動。這離奇的症狀,這連諸多陰陽師都束手無策的“惡鬼”,或許……與她正在尋找的某些東西有關?即使無關,這也是一個絕佳的契機,能讓她親眼見識一下這個時代頂尖的陰陽師,究竟有何等本事。她決定去碰碰運氣。

她換上了那身典當心愛香囊換來的淺蔥藤花和服,步履沉穩地來到了那座氣派非凡、卻也彌漫着一股壓抑氣息的貴族府邸前。門前守衛森嚴,聽聞她是來應征解決小姐“異狀”的,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人上下打量着她,眼神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與懷疑。

“你?”他聲音滿是質疑,“一個女子?也妄稱陰陽師?莫不是想渾水摸魚,騙些賞錢?走走走!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小姐的病症豈容兒戲!”

蓮生神色平靜,并未因對方的無禮而動怒,隻是淡淡道:“是與不是,試過方知。貴府懸榜求賢,并未言明隻限男子。”

“哼!陰陽之道,溝通天地鬼神,豈是女子柔弱之軀可以駕馭?!”管事揮手,“速速離去,莫要在此糾纏!”

就在蓮生思索如何應對這阻攔時,周遭的空氣仿佛驟然凝滞了一瞬。并非物理上的變化,而是一種無形的、沉靜的氣場降臨,瞬間壓下了管事的聒噪和門前守衛的躁動。

蓮生若有所感,側身望去。

隻見一個青年,正緩步向府門走來。他身量高挑,穿着一身極其考究的黑白相間的陰陽師狩衣,衣料在陽光下流淌着内斂的光澤。寬大的袖袍垂落,步履間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仿佛踏着無聲的節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額間束着一條素淨的、帶有神秘家紋的額帶,墨色的長發一絲不苟地束在腦後,襯得他膚色愈發冷白。氣質清絕高華,宛如一株生于幽谷的翠竹,挺拔而孤直,不染塵埃。

然而,當蓮生的目光觸及他的面容時,饒是她自認見多識廣,心湖也不禁泛起一絲漣漪。他的五官精緻得近乎不真實,眉如遠山含黛,眼似寒潭沉星,鼻梁挺直,薄唇微抿。但這份精緻并非女氣,而是被一種由内而外的、近乎飄渺的疏離感所籠罩。他的眼神平靜無波,深邃得仿佛能映照出人心最深處的隐秘,卻又似乎對眼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那是一種遊離于塵世之外的孤高。

他的出現,讓原本喧嚣的府門前瞬間安靜下來。那剛才還趾高氣揚的管事,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随即堆滿了谄媚到近乎惶恐的笑容,腰幾乎彎成了九十度:“葛、葛城大人!您來了!快請進!快請進!小人不知您大駕光臨,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葛城蓮?!

蓮生的心猛地一跳。眼前這個清雅孤絕如竹、氣質飄渺如雲的人,就是阿藻口中那個身世凄迷、天賦卓絕、半人半妖的傳奇陰陽師?

葛城蓮對管事的谄媚恍若未聞,目光甚至沒有在對方身上停留一秒。他的視線平靜地掃過府門,仿佛隻是在看一件尋常的器物。當那雙深邃的眼眸不經意間掠過蓮生時,蓮生感到一股極淡、極冷,卻又仿佛能穿透靈魂的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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