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早晨天亮得比較晚,然而現在已經淩晨五點了,東方地平線的位置已經微微泛着些白光了,給漆黑的夜晚增添了一絲光亮。
從德米特裡說完那句話之後,凱厄斯一秒鐘就消失在了原地。他要看見可茜娅,他要看見她好好的,完整地和他說話,可以正常地向他走過來,就像昨天晚上在宴會廳,她走向自己一樣。
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并不是因為樹林間起風了,而是凱厄斯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他腦子裡現在無法思考别的事情,能控制的隻有他的雙腿,控制它們快一點,再快一點。他不能想象,如果可茜娅變成了一種他不能接受的樣子,他會怎麼樣。
然而與此同時,在馬洛的别墅裡,自從凱厄斯離開之後,馬洛就如同一個丢了魂的布偶一樣,毫無形象地跌坐在地上,雙眼無神地看着不遠處的沙發腳。威廉煩躁地瞥了一眼失态的馬洛,他在擔心可茜娅,但是他無能為力:“剛才凱厄斯說的演戲是什麼意思?”
無處撒火的馬洛終于找到一個地方可以發洩,他惡狠狠地瞪着坐在沙發上的威廉,仿佛威廉根本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世敵一樣:“你也在嘲諷我?凱厄斯早他媽看出來了,他一直拿我當猴耍!誰想每天頂着一張死人的臉到處招搖過市啊!”
“你到底在說什麼?”威廉被他說得雲裡霧裡,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是什麼:“我舅舅和你說過什麼?”
馬洛似乎平靜了一些,他用胳臂肘撐着沙發邊沿,回答道:“我活成了克裡斯托弗.馬洛,但是,我并不是他。”
“克裡斯托弗.馬洛?”威廉十分驚訝:“你是說伊麗莎白一世的那個著名戲劇家?”
馬洛點頭。
“為什麼?”威廉問道。
馬洛嘲諷地笑出了聲,他慢慢地站起來,用手觸摸着紅木大理石頂的桌子,好像在仔細描摹它的紋理:“因為凱厄斯喜歡克裡斯托弗.馬洛。”
聽到他信誓旦旦的說辭,威廉都笑出了氣音。
馬洛:“你笑什麼?”
“我笑你無知,幼稚。”威廉眼裡的那種嘲諷難以掩蓋:“從我第一眼看到可茜娅和凱厄斯看對方的那個眼神時,我就很确定,你說凱厄斯是你的男朋友隻是你的一廂情願。”
馬洛愣住了,難以置信地問道:“他這幾天每天都是和我待在一起,如果他真的和你說的一樣喜歡那個女人,他會從來都不管她嗎?”
“因為凱厄斯知道你是海勒.埃文斯的魚餌,所以他需要假裝上鈎了,才能引出他想引出的幕後操控者。”威廉分析着。
馬洛站在大理石的桌子旁邊,拿起桌上的那一沓稿紙:“凱厄斯很清楚幕後操控者是海勒.埃文斯,他還想引出誰?”
“很明顯,我舅舅隻是一個棋子,凱厄斯他明顯是想釣大魚。”威廉直白地說道:“所以他才會故意疏遠可茜娅,因為他越不在意的人,就越安全,而你就是現成給可茜娅打掩護的那個替死鬼。”
馬洛一直以為自己是埃文斯公爵手中相對比較重要的王牌,然而現在被威廉直接指出是“替死鬼”。他有點呆滞地站在桌子旁,沉默了許久。
然而威廉卻繼續補充了一句:“而且很顯然現在我舅舅放棄你這個棋子了,不然他也不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可茜娅抓起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之前是想用你去要挾凱厄斯的,然而他現在改變主意了,所以凱厄斯才沒有陪你把這場戲演完吧?”
空氣沉默了将近十秒,馬洛忽然像瘋了一樣将桌面上的文稿,花瓶和擺在桌面上的餐具全部都掃到地上去,發出清脆的破裂聲,又用力将椅子摔到地上,最後甚至把大理石的桌子給推翻了:“該死的海勒.埃文斯!去死吧,去死吧!”
金色的頭發狼狽地貼在馬洛的頭上,遮住了他将近一大半的面容:“滾!趕緊滾出去,威廉.查爾斯,你和你舅舅沒一個是好東西!”
威廉看着馬洛如瘋狗一般的模樣,有些不屑地彎起了唇角,他明白這是種什麼感覺,被全世界抛棄的感覺,自己的存在連被利用的價值都沒有了的無用感,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威廉太明白這是種什麼感覺,然而他經曆這一切的時候,甚至不能像馬洛一樣光明正大地發洩出來。
“與其在這裡做些沒用的事情,你不覺得你應該趕快逃跑嗎?我覺得以我舅舅的性子,他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這是威廉離開時和馬洛說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