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朝琳收起手中的殘卷掀開車簾,看着路過的小孩,她胸有成竹地笑道:“因為,有人要選妃了。”
她們倒是要看看,當攝政王真的娶了某位世家大族的貴女,這西雲國的朝堂還會不會還像如今一樣——“上和下睦”。
……
“聽說了嗎,攝政王要選妃了!”
景隆二年六月既望,大興城内,南門黃榜亭前聚集着一群百姓叽叽喳喳地讨論着。
宣旨太監陰着臉扯着嗓子開口道:
“奉天承運太後,懿旨
攝政王謝承煜,輔弼幼帝,功在社稷。然嗣息未立,内闱空虛。為彰天恩、安撫社稷,特開選侍之典,廣納淑媛。”
太監聲音頓了一下,就被底下的人群打斷。
“那肯定世家門第,形貌德才皆上者才有機會入選吧,咱們普通小老百姓哪有機會參與啊。”
“可不是嘛,咱們這位攝政王十七歲時就率領黑雲騎,深入北燕救出了先帝,又收複了燕北六部,隻有名門貴女才配得上他呢。”
“咳咳咳——”
宣旨太監裝模作樣的幹咳了兩聲繼續開口道:
“然此次遴選,不拘門蔭。凡四民良籍,素行端節者,以錢帛納捐一萬兩以上,亦得列名冊,許應選。欽此。”
聽完後半段剛才鬧哄哄的人群突然鴉雀無聲,不知是誰先發出了第一聲爆笑……
“哈哈哈哈,窮瘋了!這攝政王真是窮瘋了!人家是賣官鬻爵,他是把自己上秤賣了!”
“捐錢就能入選王妃,還真是頭一回聽說,讓那些世家大族家的小姐們怎麼辦喲?難道要纡尊降貴地去跟“金銀”争丈夫嗎?”
百姓鬧哄了一陣散去後,江南雲錦綢緞莊大興城分店的一個夥計默默地把皇榜内容記下,朝着店裡走去。
雲錦綢緞莊位于大興城主街朱雀大街正中央,是皇城内最大的綢緞莊。
主樓第三層似有人影閃爍,蘇朝琳此刻正坐在窗前,聽綢緞莊掌櫃的彙報完太後今日下旨為攝政王選妃的内容後,她心情很不錯地開口道:“納捐選妃哈哈哈,金縷,這對叔嫂的關系果然不似表面上那樣和諧!”
綢緞莊掌櫃的金娘子溫聲回道:“是啊殿下,這位太後真是厲害,既斷了世家攀附王府的念頭,又打了煜王爺的臉。”
自古以來士農工商,等級分明,那懿旨說的冠冕堂皇,可哪個世家拉的下臉來讓自家女兒去和“一萬兩”争位置呢?
而捐得起一萬兩的大多都是最下等的商人,可商人重利必不肯做賠本的買賣,各方都在權衡着如何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看來這演了兩年叔嫂和睦的戲碼,這位太後總算是演不下去了。
蘇朝琳想了想接着說道:“既然如此,勞你派人去和我表哥說一聲,這次就不借他禮部尚書的光了,我這個粗鄙的賈女身份怕是更合那位太後的意。”
今晚的大興城暗流湧動,那位傳說中位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卻和往常一樣,正在明德殿一邊批閱奏章一邊輔導小皇帝的功課,直到戌正時刻宮門下鑰才離開。
謝承煜回到煜王府後,王府總管海叔向他禀告了太後今日下懿旨幫他選妃的事。
那人怔怔地站在院中半晌,才捏了捏眉頭回道:“唉,既然皇嫂還是不放心本王,就随她去罷。”聲音充滿了疲憊和無奈。
而刑部尚書嚴述家的一座院落裡,此時卻傳出陣陣哭泣聲,小院四周的仆人都被打發去了别處。
院中一位少女正哭着說道:“我願意去的,父親,求您了!女兒是真的心悅他。”
嚴述雖面色凝重但眼裡充滿是憐愛,他無奈地開口道:
“你爹爹我做到刑部尚書,從沒靠過任何人的庇護,我不需要和他謝承煜扯上什麼關系,任他攝政王權勢滔天,也沒有道理讓我嚴述的女兒去和那些市儈行賈家的女兒競争。”
嚴唯蓮怯生生地跪在地上,用手輕拉嚴述的袖口,精緻的小臉上布滿淚痕,神情卻是别樣的堅定:“父親,女兒知道您不屑官場上的曲意逢迎。
“可那年我和母親從積雲寺上香回來,路上被奸人擄走,是王爺路過,救了我和母親,他卻從未居功,隻道是舉手之勞。”
嚴述聽罷神色微動,轉眼又歎了口氣道:“不是爹爹不疼你,隻是那皇家看似高貴耀眼,花團錦簇,怕隻怕宮牆裡的屍骨早就堆了不知幾高。
“蓮兒你從小心思單純,爹爹怎麼舍得讓你去趟這渾水啊。這件事沒得商量!”
言罷這位大人就狠心抽出袖子,沉着臉走出了院子。
……
“這個嚴述,還真以為不随波逐流就能安心無虞了,他坐到這個位置了還這麼天真,可笑。”
慈晖宮裡,太後側卧在寝殿塌上,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正幫她錘着腿,隔着帷幕依舊看不清她的神色。
寝殿門口此刻恭恭敬敬跪着的一位聽壁監的探子,把今日探到的事情一一彙報給她聽。
隻見太後塌前放着一尊栩栩如生的青銅仙鶴香爐,爐内燃着的安神香從仙鶴嘴中緩緩吐出,她聲音幽幽從内間傳出來,神秘又不容置疑,“秦嬷嬷,你明日去邀嚴尚書的女兒進宮來陪哀家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