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如纏繞的雜亂線條,越理越亂,壽長宴狠狠咬了口舌尖,血腥味在喉内彌漫,勉強将猜測壓下。
壽長宴舒緩呼吸,平複急促的心跳,修長的五指摸索着袖口的玉瓶。
“阿姐,我有事要辦,先行離開。”壽長宴淡笑着開口。
“嗯?”壽钰偏頭看向壽長宴一眼,視線又不着痕迹的掃過早已吃好的封無災:“好,你們兩個出去吧,我也有事要和父親談。”
壽長宴向壽将軍點頭示意,邁步離開。
封無災垂着腦袋跟在壽長宴身後,走了沒幾步沒忍住擡頭瞄他。
昨夜的事讓封無災一直處于一種微妙的情緒當中,在家宴上沒控制住盯着壽長宴看,又羞惱的做賊心虛掩飾自己的視線。
封無災不擡頭還好,一擡頭就眼尖的望見了壽長宴被袖口虛掩的指尖一片泛白。
封無災先前刻意和壽長宴保持了些距離,兩人隔的有些遠。
封無災快步跑上前,想抓壽長宴的手,猶豫了一秒轉而拉住他的衣袖:“兄長,你不舒服嗎?”
離得近了,壽長宴急促到淩亂的呼吸聲鑽進封無災的耳朵,封無災心疼莫名快了些。
壽長宴用力閉了閉眼,想甩開封無災的手,但沒有成功。
行至院外,壽長宴确認壽钰看不到了,才随便找了塊看着幹淨些的地緩緩坐下。
他的藥不是大夫開的治療心疾的藥,甚至連藥都算不上。
那是一味吊命的毒。
壽長宴這副身體即便好生養着也活不了幾年,上輩子家破人亡後,他被迫接替父親上戰場,這味毒就是那時他尋人配置的。
吃下去後,劇毒會将心髒麻痹,強行中斷心疾的發作,短暫給予他健康的身體,讓他能正常的行動。
可毒就是毒,每次使用過後壽長宴都會收到可怖的反噬,他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
不過也沒關系了,偌大的壽家獨餘他一人,是死是活也沒什麼區别。
如今他沿着上輩子的記憶暗中找人重新配置了毒藥,打算用其撐着直到找到能為壽钰補魂的久生花。
壽钰前世是自然病死的,他幹預不了,可他至少要找到久生草,帶回去為半神之軀的她補魂。
過不久他還要征戰沙場,這毒隻不過是提前發揮了它的作用而已。
隻不過壽钰喜歡研究醫藥,對毒也略微涉獵,當着她面吃會被發現。
呼吸逐漸流失,壽長宴憋的眼角泛紅,生理性的淚珠滾出眼眶,打濕了睫毛,順着慘白的臉頰下流。
他攥着玉瓶的手直顫,手指軟的連瓶口堵着的沉木塞都拔不出來。
試了幾次,壽長宴喘着氣放棄動作。
看來尋找久生草的計劃要暫緩了……
壽長宴想起旁邊還站着個人,扯着唇想笑,可惜嘴角抽動半天沒能有反應,索性放棄。
封無災那變态最喜歡“觀賞”人臨死之際的掙紮了,此時見他這樣狼狽,不知心裡有多快樂,死敵死在自己眼前,他怕是半夜都得笑醒吧。
這是他第二次死在封無災面前了,真不甘心。
壽長宴自暴自棄的想。
一隻冰涼的手探了上來,迅速抽走玉瓶,壽長宴愣了愣,有些好笑。
封無災這是怕藥在他的手上,會存在他活下去的風險嗎?
封無災面無表情的看着地上垂死人影,内心病态的期待滿足遲遲未到,他抿着唇感受着壽長宴逐漸微弱的呼吸,一股無名的煩躁擾的他眉頭緊蹙。
那股煩躁似乎來源于眼前人。
封無災沉着臉得出結論,垂眸看着地上的人。
壽長宴胸腔悶的難受,發絲被汗浸濕粘在臉上,封無災冰涼的手探過來掐住壽長宴的臉頰,抵着壽長宴的唇将一顆清涼的藥丸塞進他的口腔。
舌尖觸到熟悉的藥丸,壽長宴來不及多想囫囵咽下,雜亂無章的心跳随着劇痛褪去逐漸平複,清寒的空氣争先恐後湧進鼻間,将肺腑冰的刺痛。
壽長宴長睫輕顫,睜眼望向封無災。
壽長宴鬓角挂了些晶瑩的冷汗,身體還在輕顫,眼角一抹嫣紅與慘白的膚色相撞,顯出病态的美感,像尊易碎的琉璃像,美的驚人。
那雙霧蒙蒙的淚眼虛弱掃來,封無災呼吸一滞,心髒重重躍動。
封無災抿了抿唇,有些懊惱自己多管閑事,但轉念一想,壽長宴還有用,他可不能輕易死了。
“兄長……”封無災喃喃,随後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想拉壽長宴起來,又怕弄傷他,手足無措的蹲下湊近壽長宴,一雙水眸亮晶晶的:“你好點了嗎?”
壽長宴莫名憶起上次心疾發作,封無災也是這樣蹲守在他身旁。
那人可不會救他,他巴不得壽長宴死快些,死慘些,死的痛苦,最好是屍身塊塊分離,拼都拼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