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冥閉上眼,掌心湧動着絲絲縷縷的黑氣,與周圍結界的靈氣緩慢交融。
“嗡——”
結界的光暈微微震顫,原本無縫的屏障,在某一處顯現了一絲肉眼不可見的裂隙。
薄暮冥眼神微微一凜,手指在虛空中一點,身形悄無聲息地穿透裂隙,悄然進入了靜室。
室内暗不透光,一盞昏黃的燈火燃着,映照出甯鸢低頭翻閱竹簡的側影。
薄暮冥微微一笑,收斂了身上的所有魔氣,身形微微晃動間,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着。
他的五官柔和了幾分,眉宇間的鋒銳被壓制,眼底的幽深暗紫被一抹溫潤的光取代,連身上的氣息,也漸漸變得平庸起來。
當甯鸢擡起頭時,他已經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李師兄?”
“魚師弟。”
對方站在門口,眉眼間帶着幾分焦急:“盛會出了些狀況,大師姐在切磋時受了傷,我來帶你去見她。”
甯鸢猛地站起身來,原本心頭的煩悶瞬間被擔憂取代:“孟莳受傷了?!”
薄暮冥微微颔首,眼神裡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光:“來不及多說了,跟我走。”
甯鸢沒有絲毫懷疑,幾乎是本能地邁步跟上。
薄暮冥眼底微微一沉,那雙化作溫潤色澤的眼瞳裡,閃過一絲暗紫色的幽光。
獵物……已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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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虞宗的主峰之上,天穹祭台如一塊懸浮于雲海的璀璨寶石,七種靈玉鋪就的地面折射着靈光,中央鎮天靈石熠熠生輝,成為整個會場的焦點。
各宗派依次登台,展示他們的鎮派之寶。
淩霄劍宗帶來了“青霄劍胚”,這柄尚未完全覺醒的神兵,流轉着劍意,如同萬丈劍氣凝聚成形,讓人不寒而栗。正是可用于對抗魔族的神兵。
雲霞宗則祭出一方“萬象浮光鏡”,鏡面倒映天地,一旦催動,便能顯現周天萬象,據傳曾在仙魔大戰時助力推演戰局,扭轉乾坤。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明得失。
天河山莊帶來的,則是赫赫有名的“乾坤爐”,可煉制仙級法寶與丹藥,為仙門提供取之不盡的靈力儲備。
靈寶之中,最受矚目的仍是鎮天靈石。
“此石乃千年前仙魔大戰後,由天河山莊煉制,專用于鎮壓魔氣,”清虞宗掌門虞夜緩緩開口,聲音透過靈力在整個靈寰天域回蕩,“此乃正道勝利的象征。”
他話音落下,鎮天靈石驟然散發出柔和的金光,聖潔而莊嚴,連空氣中的靈氣都随之震顫。
而此時,立于祭台側方的時妄,微微斂眸,心中隐隐生出一絲不安。
——他總覺得,今天的儀式,不會那麼順利。
天機閣掌門薛道長踏上祭台,他一襲玄衣,銀發輕束,目光如炬,仿佛能洞察世間一切。
“近日,魔域異動頻繁。”薛道長的話,讓道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魔族勢力範圍正悄然擴張,數座邊境仙城接連失守——而這背後,”薛道長頓了頓,“是因為魔族正在尋找某位大人物。”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大人物?是誰?”
“魔族如此興師動衆,必然有所圖謀!”
時妄的手指微微收緊。
薛道長卻隻是搖頭:“目前,尚無确切結論。”
雖然天機閣未能給出答案,但這條線索,足以讓在場的正道修士們提心吊膽。
與此同時,祭台外圍,薄暮冥嘴角微微上揚。
“大人物嗎?呵……”
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甯鸢身上,眼底閃過危險的笑意。
——很好,既然他們還不知道你,那就讓我來幫你找回自己吧。
不遠處,靈氣儀式正式開啟,各宗門的代表紛紛運轉靈力,将自身純淨的靈氣注入天穹祭台。
靈光交彙,形成一道恢弘璀璨的仙光柱,直沖雲霄,宛如連接天道的橋梁,恢弘而莊嚴。
甯鸢站在人群之外,仰望着那道光柱,心中莫名地感到異樣的悸動。
薄暮冥悄然靠近。
“我們還是趕緊去找孟莳吧,”薄暮冥催促道,“她傷得很重。”
甯鸢心頭猛然一緊:“是。”現在不是看熱鬧的時候。
兩人避開人群,在薄暮冥的引導下,他們一路穿過外圍,逐漸接近祭台。
而此時,祭台上的鎮天靈石,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微微震顫了一瞬,靈光輕輕閃爍。
時妄的眉心微皺,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
他目光銳利地掃視人群,忽然,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眼神一凝——
甯鸢?!
他怎麼溜出來了?
然而,就在他發現的刹那,甯鸢已經被薄暮冥帶到了祭台的靈光籠罩範圍内。
轟!
鎮天靈石驟然大放光芒!
刺目的金光席卷而出,與此同時,一道黑紅色的魔氣狂暴地沖天而起!
甯鸢瞳孔劇震,整個人如遭雷擊般站在原地。
“魚師弟?”薄暮冥試探性地推了推他。
而此刻,鎮天靈石釋放出的金光之中,赫然浮現出一張恐怖的虛影——
比清虞山還大的黑色人形身着鐵甲,站了起來,眼神空洞,墨發狂舞,臉上是野性的血色印記。
“魔尊法相!”
此刻,祭台上黑氣翻騰,仙光與魔氣劇烈對峙,整個清玄盛會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随即,驚怒交加的聲音在會場炸裂開來——
“魔尊甯鸢?!”
“甯鸢不是死了嗎?”
“這就是他本人的法相!”
記憶,如潮水般湧現。
甯鸢看見了自己曾經的王座,高踞血魔谷之巅,俯瞰着千軍萬馬;
聽見了戰場上正道修士的慘叫,鮮血染紅了天地;
“鸢飛戾天,魚躍于淵。我撿了你,你便入我魔道,坐我位置。”紫衣男人對他說。
“你是魔尊,你想對我如何,便可以對我如何。卸手卸腳,扒皮抽筋,合該如此。”薄暮冥的聲音。
甯鸢睜眸,黑紅魔氣重新占據了他的雙眼,薄暮冥笑着轉身,瞳孔卻猛然放大!
他低頭,隻見盈香劍穩穩當當地捅穿了他,劍刃從腹部伸出。
回過頭去,那人已變回了原來那張臉。
鼻梁高挺,鼻尖點綴一顆小痣,唇色淺淡似櫻,墨色碎發淩.亂垂落,擋住了鋒利妖冶的眼睛。
極俊美、極勾魂的一張臉,說是天下第一美人都嫌纡尊。
“尊,主。”
甯鸢蹲身下來,撫摸薄暮冥漸漸往下倒去的臉,他的嘴角微微下撇,弧度莫名帶着幾分惑人的邪氣,難以分辨真意。
“阿冥,難為你來找我。”
“你說,人怎麼能糊塗成這個樣子,竟連自己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