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大廳,頭頂白熾燈似乎在此刻閃爍一下,晃得人有些眼暈。
而在那句明顯能聽出火氣的诘問之後,空氣陷入詭異的沉默。
季知春擡眸對上牧野烏沉的眼眸,他話是問的秦嶼,視線卻毫不掩飾、直勾勾的、落在她身上。
少見的,讓她感受到一種被牢牢盯住的錯覺。
糟糕。
他生氣了。
季知春百分之百的确定。
他平日裡那副漫不經心的神态全部收斂起來,此刻,那張臉上無甚表情,原本就冷感十足的面部線條更顯得冷峻。
季知春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牧野拉走秦嶼的一瞬,身上裹挾着冬日特有的凜冽,撲面而來。
想來應該是在醫院門口等了許久。
而秦嶼,不耐地甩開牧野的手,輕輕活動着手腕,冷而淡地瞥他一眼,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任誰都能看出此刻的氣氛劍拔弩張。
“秦嶼他...”季知春硬着頭皮開口:“來給我送蛋糕。”
“哈”牧野短促地笑了聲,那雙眼睛裡卻看不到絲毫笑意:
“蛋、糕。”
這兩個字被他輕而慢地在舌尖上滾了滾。
轉而,他看向秦嶼:“你還是賊心不死。”
秦嶼沒有看他,隻是活動下手腕,漠然開口:“彼此彼此。”
不知這句話哪裡觸動牧野的神經,原本壓抑着的怒火在此刻瞬間被點燃。
他冷笑一聲,眉目間的鋒利似乎像是把利刀,直直刺向秦嶼:“你也配——”
“牧野!”季知春開口,接下來的話肯定太傷人,不能讓牧野說出口,否則...
局面也太難看了些。
“你向着他?”
怒火點燃,牧野眉宇中戾氣難以遮掩,視線直勾勾落在她身上,就連語氣也變得兇狠起來。
他這副樣子顯然聽不進任何話。
季知春上前一步攬住他胳膊,毫不避讓迎上他的視線,略頓,她笑了笑:
“咱們回家。”
牧野身體似乎僵了下,别過臉,沉默下來。
繼而,她轉眸看向秦嶼——秦嶼站在三步之外,還是一貫淡漠的神情。
“謝謝你的蛋糕,秦...學長。”
對秦嶼的稱呼在她心頭滾了兩圈,方才定下。
就把他們的關系放在一開始那樣,最好。
她半拉着牧野往外走去。
真要在她工作的地方鬧起來,三個人誰都不體面。
“牧野。”秦嶼淡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季知春往後看去,長明的白熾燈在此刻閃了下,秦嶼上前一步,金絲眼鏡框後微垂的眉眼,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隻聽得素日冷冽的聲線,在此刻多出幾分莫名意味:“我們是要合作的。”
“嗤”牧野冷笑聲,擡手攬住她肩膀:“不合作——”
“也行。”
轉身帶她離開,隻剩秦嶼一人,站在白熾燈下,站在光亮裡。
回程路上,車内一片沉默。
季知春那餘光悄悄瞥向牧野,他手閑閑搭在方向盤上,看似同往日并無二緻,但他從出門到現在,再沒多說一句話。
看着牧野抿起的唇畔,季知春忽而覺得有些頭痛。
今天明明是想和好的,怎麼反倒弄得更生氣了?
又是因為秦嶼,季知春不免有些郁卒,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好像隻要一牽扯秦嶼,他們總會争吵。
似乎從初遇開始,他們就不對付。
高中時的秋天,總是伴随着落不盡的梧桐葉。
彼時的她剛上高一,第一次加入文學社。
她與身為社長的秦嶼漫步在秋日校園,聽他講述文學社的各種活動,不免心生向往,交談正歡。
“季、知、春。”獨特咬字的熟悉聲音傳入她耳中。
擡頭看去,牧野雙手閑閑搭在二樓欄杆上,似笑非笑,眸色危險,他視線在秦嶼身上轉了一圈,又重新對上她眉眼。
慢慢悠悠,語氣不善:
“他誰啊?”
這莫名其妙的敵意,從過去一直延續至今。
但秦嶼并非牧野想象的那樣不堪,她擡眸從後視鏡裡看眼一臉冷肅的牧野。
或許,她可以嘗試着從中講和....畢竟有合作,不是嗎?
-
地下車庫,牧野冷臉,大步朝前走着。
他從未這樣厭惡一個人的名字。
“牧野,你聽我說,其實秦嶼他人很好的......”
秦嶼秦嶼,又是秦嶼!
他怎麼像一隻趕不走的蒼蠅?陰魂不散的圍在季知春身邊。
天知道,季知春單方面和他冷戰一周後,他在醫院看到她要和秦嶼擁抱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