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嶼眸色依舊溫和,透過鏡片,他淡淡看着她:“跟我客氣。”
季知春笑笑,慢慢将整個後背靠在牆上,側着頭,看向秦嶼:“改天請你吃飯。”頓了頓,她又補了句:“不是客套,認真的。”
“我記下了。”
晨間的病區一片忙碌,護士們推着推車幹練地到每一個病房挂水,護理。
他們兩個靜靜靠在牆上,誰也沒先說話。
良久,季知春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忽而開口:“剛剛你說到我們家那兒探望長輩。”她偏了偏頭:“我怎麼不記得你有長輩住在我們那裡?”
秦嶼明顯頓了下,他偏過頭,早晨的陽光透過走廊的玻璃窗落在他臉上。
素日無甚波瀾的眸色透過金絲眼鏡,靜靜落在她身上。
她對上秦嶼的目光,那雙眸中閃過一絲她看不懂的複雜,就在她忍不住要開口再次詢問的時候。
秦嶼淡然開口:“我來拜訪我的爺爺奶奶。”
“就住在…你家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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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秦嶼,季知春坐到病床前,老季還沒有醒,她看了一眼心電監護上的數值,依舊平穩,但她卻心亂如麻。
不是因為老季。
而是在消化剛剛秦嶼的話。
她沒想到素日和善可親,待人彬彬有禮等牧叔叔竟然做下這樣的事!
秦嶼甚至比牧野還要大上幾個月!
陸阿姨,牧爺爺錢奶奶....
許多人在她腦内亂成一團麻。
可最最重要的,是牧野。
他知道嗎?
他肯定是知道。
可他在知道的時候,又該以怎樣一種心情,來接受父親的背叛呢?
她不知道。
她也想象不出來。
手不自覺攥緊,一股窒息情緒像是一張無形的網,緊緊裹住她的心。
怪不得,怪不得他對秦嶼總是有敵意。
怪不得,怪不得要讓她離秦嶼遠一些。
可她是怎麼做的呢?
記憶似乎又一次回到了那個風雨欲來的下午,潮熱黏膩的空氣緊緊沾在裸露皮膚上。
昏暗樓道,照明燈忽明忽暗。
她仰着臉,瞪着眼前的牧野,又一種最堅定的語氣說着,不經過腦子脫口而出的氣話:
“秦嶼就是比你強!比你好!”
“哪裡都比得過你!”
“我就是喜歡和他在一起!我就是喜歡他!”
人總是意識不到自己的話能造成多大傷害。
直到那個幡然醒悟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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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老季生病已經第四天,第三天老季就已經下床,狀态良好,幾乎沒有任何後遺症,醫生說再住一周就可以出院。
這兩天,她請下陪病假,忙前忙後的同時,也很好的糊弄過去牧野。
她想,等他回來再告訴他也不遲。
老季又沒什麼大礙,總歸不好讓他分心。
她提着三人份的早餐,來到醫院,手機卻在此刻振動起來。
是牧野來電。
她按下接聽,把電話放在耳邊:“怎麼還沒睡?”
醫院門口熙熙攘攘,車聲、叫賣聲,吵鬧聲絡繹不絕。
這些聲音對她來說像是被一層透明的玻璃罩隔絕在外。
季知春所有注意都放在電話那頭——綿長又沉重的呼吸聲。
他說:“季知春,你在哪呢?”
愣都沒打,她像平常一樣搪塞着:“在醫院啊,這個點準備上班呢。”
電話那頭一聲重重的吸氣,像是強忍着什麼。
“騙子。”
她以為自己聽錯:“嗯?”
随即,右肩被輕輕拍了下,她下意識轉頭看去——
電話早已被挂斷,可對面的聲音清晰地在耳邊響起:
“季知春,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