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容顔冷冽,此時的聲音語氣也算不上好,散漫輕佻,整個人顯得吊兒郎當的,和這身充滿書卷氣的學子服飾格格不入,甚至在問話的檔口,還在旁邊抽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裡。
也完全沒有在周錦悅面前挽回自己的形象,即使周錦悅是即将和他定親的女子。
他似乎對剛剛周錦悅和季承平的話沒有任何的好奇之心,也看不出來是否相信。
但周錦悅沒有在他的面上看出鄙夷。
這就夠了。
聽得陸裕川的話,周錦悅睜大眼睛:“你,你什麼時候來的?”做戲要做全套不是?
嗯,她的反應很完美。
“哦,我一直在這兒。”
陸裕川的目光就這麼明目張膽的看向周錦悅,絲毫不否認自己的偷聽行為,這是在明晃晃說:這地方是小爺先來的。姿态十分浪蕩不羁。
但周錦悅隻在他那雙狐狸眼中的眼裡看到了冷漠和疏離。
周錦悅面上很好的帶出了驚惶和無措:“真、真的,我同他沒有關系。”看起來就快要哭了。
陸裕川不耐煩:“你若是沒事,我就走了。”左右他也不是很關心,剛剛也隻是順口問了句罷了。
周錦悅拉住他的袖子:“别走......”
她貪婪的注視着他的眉眼,在觸碰到他的那一瞬間,隻覺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有了活人的溫度,像是從那種陰魂噩夢一樣的狀态脫離出來,到現在,她才完全相信,她是真的重生了。
她真的回到了十五歲那年,行屍走肉一般的歲月經曆了太久,久到她已經麻木而沒有溫度了。
然而,她現在看到了十六歲的陸裕川。
他比她上一次見到的時候年輕了許多,也沒有胡子,也沒有了那股子滄桑和沉穩,眉骨的那道疤痕依舊,但也依然俊俏。
周錦悅想告訴他,是自己錯了。
上輩子,她與人私相授受在先,設計陸裕川退婚在後,但想來陸裕川是不知道這一點的。
否則上輩子他就不會收留自己,還答應救人了。
不過大概永遠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她現在同他說這些,大概會被他以為她是瘋子吧。
就讓上一世的事情永遠掩埋好了。
這一會,她還幹幹淨淨的,她會做出最正确的那個選擇。
周錦悅掩下眼中的複雜情緒,在擡頭,就隻是單純的歡喜和不安。
陸裕川看着拉着他衣擺的小姑娘,看起來可憐巴巴的,但是又好像在...笑?
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夾雜在一起看起來很奇怪,幸而周錦悅長得十分好看,整張臉并沒有因為這複雜的情緒而變得扭曲變形。
但陸裕川向來冷情,就算對于周錦悅這般的容貌,也隻是略微看了一下,然後和對待平常人沒有區别。
周錦悅覺得自己像個變态一樣窺伺着他。
她告訴自己,沒關系,慢慢來,她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去圖謀他的心,她會成為他的妻子,會成為他漫漫歲月中最重要的人。
眼看陸裕川對于示弱這一招并無動容,周錦悅迅速的改變了策略。
她收起了那副楚楚可憐的表情,隻輕聲道:“我是來和你解釋我和剛剛那人的傳言的。”
周錦悅苦笑:“本想見面和你解釋的,但你剛剛應該已經聽得差不多了。”
說到這個,陸裕川還是有那麼點好奇心的:“你剛剛說,你願意聽從父母之命嫁給我?”這話,聽起來多好笑。
這整個皇城誰人不知,他陸裕川是個混子,面容損毀,課業無成,還學的一身的好鬥逞兇,鬥雞走狗,是賭坊的常客,哪家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是!”周錦悅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試圖讓他看到她眼睛裡的真誠。
“為什麼?”陸裕川是真的不解。
“先前是我不對,因那些流言去判斷一個人,如今我已然被家中長輩訓誡過,也知道自己做錯了,故來此尋你,想解釋清楚。”
自然,周錦悅來的初衷隻是因為想見他罷了,但借口嘛,随機應變就好了,若是剛剛他沒有聽到,她再另外尋一個借口就是了。
周錦悅也知道自己滿嘴謊言,這樣很不好,但是她重生的這個時候她已經把不該做的都做了,她得為她之前的作為收拾爛攤子。
誰讓她之前确實瞎了眼,看上了季承平那混蛋呢?
但她已經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應該也夠了吧?
上蒼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必定要抓住。等日後這事過去了,她發誓,再也不會對他撒謊了。
陸裕川挑了挑眉,他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裡。
就他這名聲,一般閨閣女兒哭着喊着要死要活拒絕嫁給他才是正常的。
真要說起來,他自己更過分,他去青樓的事情難道做的太低調了,還沒有傳到這姑娘的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