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是被一個陌生人看光了。
心冷了一截。
……啊。
陸绯衣決定快速将這一茬放下。
看了就看了罷郎中看看也沒什麼。
嗯……
嗯。
他突然背過身去,悶聲道:“我要睡覺了。”
秋月白不知道他又在搞什麼鬼,挑了挑眉将人掰了回來:“不許側躺,要平躺,你的傷還想不想好了?”
而且剛睡醒,又睡什麼覺。
于是陸大魔頭又被迫躺回了原來的姿勢,硬直直的像一條被腌了七八年的大鹹魚幹。
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唉。”
“唉什麼唉。”秋月白斜睨他一眼:“我還沒累,你怎麼累上了。”
陸绯衣:“命苦。”
“哦。”秋月白“呵”了一聲,“苦着罷。”
陸绯衣:“……”
兩人都不說話了。
空氣靜了一會兒。
陽光從窗戶镂空處溜進室内,光束與塵埃在空中混合,屋子裡有輕輕的藥味。
時光靜好,什麼江湖恩怨都被抛之腦後,此刻暫得一方安定。
身邊,秋月白靜靜坐在這裡陪着他。
陸绯衣忽而想起在小鎮上他與“秋月白”的第一次見面。
樹蔭下,幾碗茶,一群人坐着聽說書,江湖隻是傳聞而已。
傳聞裡春風殿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陸绯衣是世界上最壞的人,明月夜是世界上最傳奇的刺客——還是個大美人兒。
隻不過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女人……
往事如雲煙。
秋月白平平淡淡的坐在那裡,将這一切都收入眼中、茶底,然後一飲而盡。
——包括他。
想來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不外乎如此。
那時候的秋月白雖然也很淡漠,但眼中是有人氣的,并不冷——這樣的人氣,也不知要這近九年來的多少個日出與黃昏的陽光才能成就。
他應該很喜歡這樣甯靜的日子,畢竟它們是那樣安定,溫和,若不是陸绯衣橫插一腳,隻怕秋月白現在還能在那個小鎮子上當他那天天喝茶的當鋪掌櫃。
他本來可以做月下出塵的玉蘭花,是陸绯衣一把将他再次拉入江湖,如今玉蘭花上濺了鮮血,這并非他自己所願。
唉。
都這樣了,秋月白還願意救他,可見其善良。
好人,實在是好人。
陸绯衣再次歎了口氣。
秋月白沒理他的思緒萬千,他的人皮面具摘下并不太久,還有點不适應這種自己真正的臉暴露在空氣中的感覺。
想到郎中的囑托,他出去洗了一把臉,回來時順便給陸绯衣帶了一碗剛剛熬好的、黑得像墨水一樣的藥。
陸绯衣看到藥眼皮跳了跳,不是很想喝。
剛剛那一碗就苦得舌頭都要掉了,這碗比那碗還要黑,隻怕更苦。
秋月白瞧見了他無聲的往裡面挪動的動作,心裡覺得好笑。
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和毛毛蟲似的動來動去,可見恢複的倒是不錯。
雖然心裡這樣想,但面色還是冷冷的,他用勺子敲了敲碗,讓陸绯衣放棄掙紮:“再挪也要喝。”
陸绯衣垂着眼看他。
“裝可憐也要喝。”秋月白冷酷無情的擺出一個拒絕讨好的表情:“快點。”
“那我坐起來自己喝。”陸绯衣掙紮着想要靠在床沿上。
秋月白沒有幫他,隻是看着他自己折騰。
如果要扶他坐起來,就意味着秋月白首先要把手中的藥碗放下,而能放碗的桌子又在幾步開外,他不想動。
既然陸绯衣願意折騰,那便随他去。
秋月白頗有耐心的等着。
再看陸大魔頭,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成功的将自己的姿勢從躺着變成了坐着,實在是自強不息可喜可賀。
秋月白将碗給他,此時藥的溫度剛剛好,正好給他一口悶。
陸绯衣也确實這樣做了——美人喂藥雖然是豔福,但一口一口的喝實在是苦,還不如一口幹了。
喝完藥後,陸绯衣扭曲着臉将碗還給秋月白,由他帶出去,秋月白站起身涼涼的道:“喝點藥難為成這樣,我瞧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卻喝得起勁。”
“這如何相提并論?”陸绯衣反駁道:“酒是酒藥是藥,酒能天天喝,藥能麼?”
“别人我說不準能不能天天喝,但你肯定是可以的。”秋月白嗤笑一聲:“剛好治治你的腦疾。”
陸绯衣一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