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石階上積雪已厚,所有的一切都蓋上了一層皚皚白雪,屋裡的炭火快燃盡了,火苗越來越小,所有人一時間沒有了聲音。安靜得隻剩呼吸聲,江葉紅合上手裡的卷宗,實在忍不住開口道,“别都不說話啊,安靜得怪吓人的。”
巫長甯幽幽開口道,“既然猜測到了蘇毅,我們不妨從蘇毅查起,去一趟金石縣吧,金石縣和天雲山如果是生死堂的起點,或許還能尋見些蛛絲馬迹。”
蘇禅面上始終陰沉沉的,這件事對他打擊不小,如果真是蘇毅拐走了他娘,一切是有迹可循的,蘇禅記得那是母親加入生死堂之前的事,那段時間父母總是會為了一些小事争吵,母親時常偷偷掩淚,就是這樣她才去了普善寺,遇見了無極真人。
蘇禅攥緊拳頭,“我去準備馬車,去金石縣需得好長一段路。”
蘇禅甩下這句話沖出房門,鵝毛大雪吹了蘇禅一臉,他沖出衙門往朱雀營跑,藍廣在身後追趕, “慢點兒,慢點兒,小祖宗你等等我!”
蘇禅沒聽見一樣,加快腳步,摔倒了爬起來繼續跑,雪時不時吹進眼睛裡,涼涼的,一時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融化的雪水。
蘇禅沖進蘇齊勝的帳内,見蘇禅一身狼狽,蘇齊勝頓了一下,“沒撐傘?”
蘇禅面色蒼白,攥了攥手心,“爹,你還記得蘇毅嗎?”
蘇齊勝馬上陰沉起張臉,“突然問這個人做什麼?”
蘇禅,“蘇毅至今未被抓到,一定是躲在某處伺機報複,阿娘的失蹤會不會……”
蘇齊勝重重将竹簡拍在桌案上,“你查到什麼了?”
蘇禅恍惚地一笑,“阿爹是不是早這麼想了?”
蘇齊勝像隻發怒的豹子,整個人變得如要撕咬獵物一般,“我問你是不是查到什麼了?”
蘇禅眼中含淚,“阿爹為何不先回答我,是不是這樣!阿娘是不是被蘇毅帶走的,為得是報複你!”
蘇齊勝眉頭深鎖,眼眸越來越暗,最後緩緩松開緊握的拳頭慢慢坐回到矮塌上,“蘇毅對我的報複……”
蘇齊勝笑了,一瞬間好像老了幾分,兩鬓的白發如外面的雪,“是他們兩個對我的報複……”
蘇禅喉結滾動,千言萬語堵在嘴邊壓得他喘息痛苦,“從小到大,身邊的人總說阿爹阿娘青梅竹馬,伉俪情深,我年紀小不懂那些詞是什麼意思,可從我有記憶以來阿娘和阿爹在一起的時候話很少,阿娘很少笑,兩個人即便站在一起也像兩個陌生人。阿爹,其實阿娘喜歡的一直都蘇毅對不對?”
蘇禅聲音顫抖,幾乎要哭出來了,“阿爹,我說的對不對?”
蘇齊勝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我以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隻要我真心待她,她總有一天會接納我,或許自始至終都是我一廂情願罷了,蘇毅被通緝後她怨恨我,可還是要嫁給我,新婚之夜她對我說,之所以會嫁給我就是為了時時刻刻在我身邊提醒我,她得不到所愛我也得不到所愛,當時我想着即便出于恨,她願意嫁給我……”
蘇齊勝确實老了,“或許我當初不娶她是不是就好了,如果十年前她是和蘇毅為報複我遠走高飛了,我不會難過,可我就怕她遭遇了不測,這十年來我在這兩種猜測種反反複複周轉,始終得不到一個确切的答案。或許得不到答案更是一種折磨。”
蘇禅咬着下唇低頭哭泣,“所以,所以當年阿娘之所以會給生死堂,通風報信…也是,也是因為蘇毅……”
蘇齊勝搖搖頭,“她恨我歸恨我,可在大是大非面前還是拎得清的,你阿娘不是那種是非不分之人,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在這一點上我相信她,你也要相信她!”
蘇禅泣不成聲,淚流不止,拳頭攥出血,随後擦幹眼淚,“好,我相信阿娘。”
蘇禅轉身離開蘇齊勝的帳子,外面茫茫白雪,蘇禅心裡涼涼的,在他的記憶裡阿娘對他的阿爹總是不溫不火,可對他和哥哥是那麼溫柔,毫無疑問母親是愛自己孩子的。無論如何都要查清楚人去了哪裡,洗刷掉阿娘為生死堂通風報信的污名。
半個時辰後,四人踏上了去金石縣的路,大雪路不好走,走走停停。
蘇禅從上了馬車就閉目養神,素來叽叽喳喳的人一下安靜起來,江葉紅着實不自在。
巫長甯在看無極真人的畫像,正如他之前所言,一個人的外貌和胖瘦會有所變化,但是眉宇和眼神多多少少能看出一些相似,他手裡這些都是眼神或眉宇相似人的畫像。
江葉紅靠過來,“發現什麼了?”
巫長甯将畫像鋪平放在膝蓋上,蓋住畫像的下半張臉,“你看這張畫像之人的眉眼,是不是有些熟悉?”
江葉紅摸着下巴想了想見過的人,“眼熟,但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了。”
巫長甯,“普善寺。”
江葉紅大驚,“有些像普善寺的道緣,尤其這個銅鈴一樣的眼睛,不會吧,這也…”
巫長甯将最上面的畫像取下放到最底層,“你再看這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