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暗流洶湧,正當氣氛凝重之時,江國公舉杯面向帝王遙遙回敬,一句“微臣惶恐”化解保和殿内的僵持局面。放下酒樽的刹那,台上比拼的二人間也分出了勝負。
永和帝端坐上首,面無喜悅之色,冷眼看着台上高舉雙臂的勝出者,緩緩輕合雙掌,眼底是一片森然,嗓音卻是和緩,沉聲詢問:“可還有要挑戰者?”
諸位大臣面面相觑,各自沉默。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此時已是盛怒,任誰出頭都讨不了好。誰還敢把自家子侄放入此等境地?唯有吏都右侍郎面上難掩喜色——台上勝出之人不是他人,正是他的兒子。
永和帝一眼掃過席間百官,心中難掩失望。他年少時尚未登基稱帝之時,也是同江靖忠這一輩人同上戰場并肩作戰過的,切身領會過戰争的殘酷,深知一名優秀将領于戰場局勢的重要性。
可如今國難當頭,滿朝文武竟選出這麼個混帳來蒙騙他!當真以為他不知曉也未察覺他們私底下做的好事麼?
永和帝強忍住滿腔怒火,又給了百官一個機會:“朕再問一遍,可還有敢于上台挑戰者?不論勝出者家世出身如何,朕即刻封将!”
“敢于”二字已是明晃晃的提點,“即刻封将”更是明确表達了永和帝的不喜。可哪怕陛下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殿内衆臣依舊埋首觀案,鴉雀無聲。
正當永和帝無可奈何,打算将此事推後再議時,自晚宴開始便一直安分守己,貫徹自己纨绔本質的江策川拎着酒壺玉杯起身,站到大殿中央。
他躬身行禮:“陛下,您方才所言,即刻封将可是當真?”
“自然是真話,朕身為天子,一言九鼎。”永和帝本已起身,此時又坐回禦案之後,盯着他好奇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小臣鬥膽,但請一試,請戰潘公子。”潘公子與正是方才勝出之人,吏部右侍郎之子。
“不可!”誰也沒料到最先提出反對的人竟會是江國公。他見幼子起身便知其意,防了多日感終究還是沒防住,叫他鑽了宮宴的空子!
倘若今日他得以勝出封将,再行阻止之舉便是抗旨不遵的忤逆大罪!情急之下江國公隻好出言反對。
“哦?敬良不妨直言有何不可?朕對令公子可是早有耳聞,今日不妨讓他一試,也好讓大家見識見識。”永和帝興味盎然。
他在宮中也曾聽聞鎮國公幼子,江家三郎“雍京第一纨绔”的名聲,十分好奇他是否真如傳言中那般玩劣不堪
。
但若是憑心而論,他是不信的,以江府家學既能教得出大晉第一女将,沒道理放任第三子不管,如今正好一試其深淺,便知其中關竅。
“這……陛下可能有所不知,小子玩劣,怕是才疏學淺,難堪大任啊。”
“無礙,且讓令郎一試,輸了也怪不得他。”永和帝一錘定音。江國公也不好當着衆臣的面駁了皇帝的顔面,隻好作罷,默許了幼子的行為。
江策川得了準話,自斟滿杯,飲畢,将玉杯向身後一抛,指尖勾着酒壺,腳下發力一蹬,躍上比武台。身轉如燕,腳尖點地時玉杯也堪堪落于江國公桌前,殿上席間一片叫好。
侍郎公子圍觀全程,起初見他拎着玉壺玉盞在衆人面前賣乖弄巧,以為不過是嘩衆取寵的纨绔,心生傲慢,不屑一顧。
又見他方才輕巧一躍,便知此人定是習過武的練家子,認定了他是輕視自己,當下便有些惱羞成怒,未等永和帶下令開始便冒然出手,想要先發制人。
可江策川又豈會不知他内心所想,微微偏身躲過一擊,順勢往口中灌了口酒,大贊:“好酒!”
他抹開唇邊滑落的瓊漿玉液,腳下步子一轉,又是輕松地躲過一擊。對方不服,連着數次進攻都直擊要害之處。可他都僅是躲避,從未反戈一擊,令連同兵部尚書在内的一幹武将都看急了眼。
“哎呀!怎麼淨知道躲閃呐,這小子倒是出招啊,真是急死個人了!”這是純粹的武将。
“要我說啊,江家三郎到底還是年輕了些,不知輕重,早知自己勝算不大,就不要強出這個風頭,平白惹人笑話。”這話明勸暗諷,一看就是支持吏部右侍郎的勢力。
“是啊是啊,如若不然,還是早些認輸罷,也不算鬧得太難看。”這是趨炎附勢的小人。
“不急不急,江家小子倒有幾分他祖父的風範,且再看看。“此話笑中暗含贊許,一看便知是昔日與定國公交好的老将,頗有風度。
一衆官大半都在譏諷江策川自不量力,江國公靜靜聽入耳中,大馬金刀地穩坐席間,扭頭掃一眼,何人作崇一目了然。
永和帝自然也注意到階下百官喧鬧,斂去笑意,暗含警告的視線掃過百官,衆人這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