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堅是受了不少傷,可是好在平日練兵的時候沒偷懶。小半個月恢複的也差不多了。
張朗正在藥方裡抓藥,一邊抓一邊跟在一旁磨藥的郭琥說:
“那日宮變,我還當沈庭寒要折在裡面了。沒想到還是趙王大意了。”
郭琥磨着藥,沒吱聲。
張朗擡頭看了一眼郭琥。
“你隻要一不高興,就會不說話。”
郭琥磨藥的手頓了頓。又道:
“沒有不高興。”
張朗輕輕歎了口氣:
“你知道那日帶金吾衛殺進去救了陛下的,是誰嗎?”
郭琥想了想,又說:
“不知道。”
張朗帶着點怨氣的看着郭琥,鼻孔沖出兩道熱氣:
“是宋府的大小姐。”
郭琥磨藥的手頓住了。
她原本想的,是宋潇跟着出去殺了幾個人。
張朗反而很平靜的看着郭琥:
“驚訝吧。我一開始也很驚訝。”
“若非你哥哥親口告訴我,我也是不信的。”
郭琥微微蹙起眉:
“她和沈庭寒雖早有牽扯,可我不曾想沈庭寒既然把虎符都給了她。”
難怪那日她一回京,沈庭寒就來了府上。
張朗嘴角含着笑:
“都說後母難當,我看在你這裡未必。”
“怎麼說?”
“那孩子性情正,雖說心裡有彎彎繞繞可也不像那幾個常惹你生氣的。總歸與你還是好的,你也說她為人恭敬,孝順。”張朗又轉身撿了幾種藥,稱了稱重量,“我還當是與湘湘一樣的溫順女子。不想竟忘記了她是霍玉安手底下出來的。”
郭琥垂眸不言。
“霍玉安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往幾軍交接的時候,就他最縱容小孩子。”
張朗想了想,忍俊不禁的說:
“就是要他們野,就是要他們兇。”
“野獸都是野蠻且兇猛的。”
張朗擺了擺頭。
“既然還真讓他養出一隻小野獸。”
郭琥道:
“那日她回來,我看她神情輕松。整個人和以往待在院中全然不同。”
以往宋潇在府裡,一直懶懶散散的,好似什麼都不在意。可是那日在庭中,宋潇整個人就像是一張拉緊了的弓弦。抽條的,緊繃的。整個人從内到外都透露着一絲——松快,閑适。
整個人都是明亮的。
就像是一隻鳥飛回了叢林。
那才是她的家。
張朗笑着把藥一副副的包好:
“原本我還想你是因為後母難當,所以才心中憂慮回來的。如今看來不但不是,反而是其他讓你憂愁的事情。”
“。。。。。。”
“你自小就是我看着長大的,小時候你在軍營裡四處跑,摔了還是我抱你起來給你擦的藥。有什麼事是我不清楚的?”
郭琥磨着藥,不甚在意的說:
“沒什麼。”
“府裡的事吧。”
張朗拿過一旁水盆上的帕子,擦幹淨了手:
“最讓你頭痛的就是這些瑣事了。”
郭琥并不擅長處理這些事。就連算賬都是小時候在軍營裡跟着随軍的軍師學的。
軍營的事情很複雜,沒有女性。更沒有典型的閨閣女子。
很多這些事情,都是當年荊州事發後,她短暫的在宮裡住了一段時間知道的。
後宮那種吃人的地方,和戰場相比,有過之無不及。
沒有人教導她這些。
她知道在戰場上怎麼快速的置敵,如何包抄,如何潛伏。如何用最快的速度割斷一個比她還要高大的男子的喉嚨。
可是沒有人教導她該如何和一個并不愛自己的丈夫相處。
郭琥垂着眸。
“我想和離。”
張朗聽了也不答應,也不反駁。
隻是看着外頭在庭院下和侍女一起玩樂的宋湘。
“可是那樣,你就永遠失去湘湘和淮兒了。”
郭琥微微抿緊了唇。
張朗走出藥房,提着一副藥。
“方才金吾衛來說,過會兒禮部去相國寺修繕萬宗佛塔的人就會回來了。好似宋大小姐也會一并回來。說是一會兒順路來把你也接回去。”
“。。。。。。”
“你說什麼!?”
宋逡不可思議的噴了一口茶出來。
趙遜擺了擺手:
“害,原來宋兄您還不知道!”
宋逡接連咳嗽了好幾聲:
“我知道什麼!?”
知道他大女兒提着刀殺到宮裡去了嗎?!
宋逡閉眼,頓時感到頭疼不已。
蒼天啊——
他宋家是要亡在他手上了嗎?
趙遜站起身搖了搖頭:
“聽說大小姐一人一刀在宮裡就跟殺紅了眼一樣。真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好不威風!”
宋逡捂着心口,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吐出一口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