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城夜裡和白日沒什麼兩樣。都是一樣的寂靜,都是一樣靜的如同墨一般化不開。
宋潇騎馬穿過巷口,屋檐上停着的鳥被她吓得撲棱着翅膀飛起。
張辭隻是幕後人丢出來放在明面上的幌子。
陳慎和郭誠不知道現在到哪一步了。
她在張辭這裡耽擱了許久,不能再耽擱了。
武陵并非沒有熱鬧的地方。他們就像是分家後修葺了隔牆的兄弟,各自過各自的。這兩塊地方被從澖水引流過來的河畫成了兩塊,河上躺了一座石砌成的橋。對岸上燈光點點,河水上畫舫成片。
宋潇勒了勒缰繩,等了等身後姗姗來遲的人。
“宋——宋小姐——”
張辭握着缰繩的手都有些顫抖,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樣,隻剩下一個空殼子坐在馬上。
宋潇握着馬鞭,指向河對岸那座高聳入雲的樓。
“張大人說的就是那一座吧。”
張辭喘着氣,擡眼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宋潇側頭看着張辭:
“那就勞煩張大人帶路引薦了。”
說着就夾緊馬腹猛地沖了出去。
張辭一張臉煞白,心有餘悸的看着自己□□噴着熱氣的馬。
河對岸基本都是歌樓窯子,走在路上都能聞見裡面兩面傳來的甜膩的脂粉氣和難聞的酒味。
“呀——怎麼騎的馬?!”
“呀——公子!别走啊!”
“公子怎的這麼急?”
側頭看了眼路旁攬客的老鸨和歌女。
老鸨雖一臉榮光滿面,可是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那些歌女紛紛神色有異。臉上的脂粉都比京中的歌女要重得多。
宋潇放低速度,驅馬駛過。
高樓附近就安靜了許多。
門口站着兩個侍衛,兩個人都配着刀,一臉警惕的看着宋潇。
宋潇下馬,向兩人敬禮:
“叨擾了,在下是來和先生談生意的。張大人今日應當已經來過了。”
那兩個侍衛互相看了一眼,一個站出來道:
“還請稍等片刻,容在下進去禀報一二。”
“有勞了。”
張辭和暗衛們姗姗來遲。
張辭抖索着腿下馬,對門口的侍衛行了一禮。那人也彎腰回禮。
“宋小姐的騎術當真是。。。。。。一騎絕塵。。。。。。”
“對不住張大人了。”宋潇斂眸,“我從小在外野慣了,一直跟着商隊四處亂跑。除去騎馬别的什麼都不會。”
張辭努力挺起腰,很是無奈的歎了口氣。
他哪裡還敢應這個姑奶奶的話。
剛才那一路上的還不夠他受的嗎?
不一會兒進去通傳的侍衛就出來了,對宋潇和張辭恭敬的行禮:
“兩位請——先生已經恭候多時了。”
張辭示意:
“宋小姐,請——”
宋潇颔首,對身後的暗衛招了招手。暗衛向前幾步低頭等待宋潇吩咐。宋潇垂眸吩咐幾句,暗衛就領命離開了。
“宋小姐這是?”
宋潇微微勾起唇:
“不過是方才路過巷子的時候仿佛看見了幾個相熟的影子。許是家裡的侍衛小厮的沒規矩,耽擱了屋裡的事情跑出來玩耍了。讓人去看看罷了。”
“既如此,在下有相識的人牙子,宋小姐要是想要換一批,不妨和在下說道說道。”
“人都是一些屋裡的老人了。都用慣了,突然間換人難免不習慣,這些事情往後再說吧。張大人,請——”
樓中布局處處可見世家貴族的雅緻,在裡頭看着到是比外頭大得多。
“久違了,宋小姐。”
來人隐在書櫃後頭隻露出一角墨色的衣袖和些許發絲。
張辭介紹:
“這位便是在下與宋小姐說的先生了。”
宋潇垂眸,恭敬的行禮:
“先生。”
“不知先生如何看待我們家的生意?”
被稱作先生的人将手中的書放到書櫃上,走出書櫃。
“生意自然是好的。”
先生長得比宋潇想的要年輕得多,或許和沈庭寒年紀相當,也是難得一見的好相貌。柔情眼,溫柔眉。瞳孔顔色比尋常人要淺一點,唇色偏淡,不過嘴角卻總是挂着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
“先生的意思是——”
“宋小姐能夠來武陵做生意自然是極好。不過張大人最近忙着許多瑣碎的事情,許是沒有過問其中細節的。其中細節還是請宋小姐親自與在下說道說道吧。”
說着,側過身露出了身後的一張方幾和一旁小火爐上熱着的茶。
茶湯已經有些滾了,熱氣也從茶湯裡慢慢傳了出來。
看樣子已經等了有些時候了。
宋潇失笑:
“看樣子,先生是早就知道今日我要來了?”
那人輕笑,落坐一旁,拿起酒勺替兩人舀了茶。
“宋小姐心善,剛入城就想要救濟門口的災民。武陵難得來外人,更難得來像宋小姐這樣心善的外人。武陵城小,自然什麼都傳得快。”
宋潇垂眸看着面前的茶盞,裡頭微綠的茶湯升騰起氲氤的氣。熏的人有點困倦。
“先生不虧住在這高樓,當真是耳聽四路,眼看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