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馬看着天上灰蒙蒙的顔色,淅瀝瀝的雨落在他的蓑衣上。
他側頭吐掉了含在嘴裡的草葉,又伸手抹掉了在臉上的疤上流淌的雨水。
“他娘的,真冷!”
身後的小弟趨勢着馬上前:
“大當家的,要不去後頭城牆裡避一避吧。”
刀疤馬回頭看了一眼城門。
那個墨先生的随從,好像是叫什麼嚴良的。正站在城牆上,默默的盯着他們。
“诶,刀疤馬。”
“别看了,再看還是得在這兒守着。”
刀疤馬勒緊了手中的缰繩,對一旁說話的人道:
“他跟你們提的條件是什麼?”
說話的是另一個山頭的土匪。
武陵山頭多,土匪也多。
不過如今基本都在這兒了。
那人叫斷指李,右手的尾指在早年的時候被人砍斷了。
他們兩個山頭比起其他幾個山頭,人數要多上不少。
斷指李笑了:
“跟你們提的條件又是什麼?”
刀疤馬不語,隻是伸出手指比了一個數。
斷指李微微挑眉,又笑了:
“你唬人也要說個實際的數字。你這個數,說給誰都不信。”
刀疤馬輕歎了一口氣:
“生意難做啊,莊裡都要揭不開鍋了。莊子裡好幾個老人都病了,還有幾個剛出生的孩子。。。。。。”
“我不是?最近來的商隊越來越少,我都得想着另謀出路,娃娃要穿,人要吃。光是搶,賺不到啊——”
刀疤馬挑眉: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隻搶有錢的?”
斷指李哼了一聲:
“你不也一樣隻搶有錢的。”
刀疤馬笑着,愛憐的伸手撫摸了一把自己跟前的馬的頭。
“日子不好過,人人都不好過。那些屋裡沒幾個錢的更不好過,何必還去搶劫人家。”
斷指李呼出一口氣:
“所以,城裡頭答應把你們劃成良民,在城裡安家?”
刀疤馬挑眉:
“你也是?”
斷指李大笑:
“不然何必來這兒守着?不過,怎麼不見黑山莊那個毛頭小子?”
刀疤馬也笑着伸手摸了摸自己下颌的胡子:
“守的就是他們,還是不要見的好了。免得傷了弟兄們的和氣。”
斷指李、刀疤馬和邵啟,是武陵城山頭中唯三的不搶劫窮人百姓的土匪。
況且三家各自占一條路,互不幹涉互不搶劫。
難得的相處的融洽。
“嘶——”斷指李皺起眉,有些想不通,“他想做什麼?”
刀疤馬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兩人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城牆。
見嚴良不在,兩人才鬼鬼祟祟的湊近腦袋。
“還能是什麼?把整個武陵的土匪都叫來了。”
“難不成他想——”
“噓——你不要命了?”
斷指李哼了一聲:
“若是他成了——”
若是他成了,那他們,他們身後的這些人。就不用跟陰溝裡的耗子一樣東躲西藏,可以和尋常人一樣在城裡求個謀生。
刀疤馬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間的鬼頭刀。
“可是我們已經——”
斷指李伸手按住了刀疤馬的放在刀上的手:
“诶!你慌什麼。”
刀疤馬沒出聲。
斷指李又說:
“咱們是偏門,又不是正門。誰沒事打偏門?”
刀疤馬微微皺眉,神色糾結。
“再說,毛頭小子如何我們心裡清楚。可是城裡頭的那個怎麼樣,咱們能确定嗎?”
“。。。。。。”
“正門那些玩意兒之所以心甘情願的給他們賣命,不就是因為城裡頭會掏腰包養他們嗎?”
刀疤馬抿了抿唇。
“老馬,咱們不一樣。”
“如果城被攻下來了,那他們肯定從咱們這裡走。那咱們呢?”
“。。。。。。就是留下來斷後的人。。。。。。”
“能斷就斷了,可若是不能斷——”
那他們就是留下來送死的。
刀疤馬一開始也想過。
可是如果他不帶着人來,那他莊裡剩下的人又該如何?
斷指李敲了敲刀疤馬的刀柄:
“他們莊子裡的師爺來跟我談過了。”
“。。。。。。他怎麼說的?”
“大家都是弟兄,也不忍心兄弟相殘。所以跟我許諾,若是攻進去了,不但恢複我們良民的身份,還要把我們編入守衛軍裡。想留下的弟兄們就跟我們一起進守衛軍,拿朝廷的俸祿,吃官家飯。”
刀疤馬微微蹙起眉:
“他是想走官路?”
“啊,一開始我也認為他要自己撂挑子幹。沒想到是從良。”
“。。。。。。”
刀疤馬又不說話了。
斷指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馬,這還怕啥。那小子一根死筋,說啥是啥,之前一起喝酒說咱們是兄弟,還就把咱當兄弟。前段時間還給我送了些米來,你那兒呢?”
刀疤馬頂了頂腮,嗯了一聲。
這兩天,他莊子上都是靠邵啟送的糧勉強過日。
“大當家的!”
斷指李看着對面的人,對跑來的手下擺了擺手:
“看見了,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