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經過了一陣颠簸,整個人都累得不行。
宋潇睡的有點深。
她沒有做夢,或許是做了又忘了。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帳篷裡已經沒有人了。
門簾沒有拉緊,外頭冒進來的寒風一股一股的落在她身上。
“。。。。。。”
也不知道邵啟到哪裡去了,找沒有找到回玉麟關的路。
宋潇坐了會兒,又默默站起身。
她應該找個機會近大王子的身,然後留在大王子的帳篷裡。
宋潇摳了摳自己有些被風吹僵的臉。
殺人打仗她熟悉,委屈迎合的事她沒做過。
生疏,實在是太生疏了。
這種事該怎麼做?
外頭的雪好似停了,不過風還是大得很。
呼呼的刮着,宋潇甚至覺得那風就跟揮舞着拳頭大打人一樣。
宋潇又默默的裹緊了自己身上的衣物,把領口封得死死的。
走了兩步,就隐約聽見了人的對話聲。
走進了,才看清是一個帳篷裡的婦女,幾個人在河邊洗衣裳。
那幾人看見了宋潇,也隻是擡頭看了她一眼就繼續低頭幹活。
有個女人的手上都生滿了紫紅的凍瘡,有的還在流膿水。
宋潇走過去,替她把她腿邊木桶裡頭的衣服全都擰幹了。
那個人也隻是多看了她一眼,别的什麼也沒說。
死一般的沉默像無垠的水漫延着這裡的所有人。
“你們,每日都做這些?”
“。。。。。。”
一個人點了點頭。
另一個人開口:
“每個人,做的都不一樣。我們是洗衣服,也有的是做飯和縫衣服。”
“每日做多久?”
“從日出開始,做到日落。”
“你們被抓過來多久了?”
“有些時候了。”
“記不清。”
北疆的天氣雖冷得駭人,可是奇怪的是這裡的河卻常年不結冰。不管多冷,河水都在流淌。
宋潇的話問完了,幾人也隻剩下沉默。
水流沖到岸旁又沖到河底的石頭上。
宋潇吸了一口氣,又徑直離開了。
走了沒幾步,就遇到了昨夜那個和自己說話的人。
那個人正蹲在河邊刷洗一隻碩大的被拆解的牛。
那人見了宋潇,笑着問:
“姑娘醒了?”
宋潇颔首。
“昨夜睡的還好?我都怕我們早上起來的時候吵醒你。”
“沒有。你們走的時候很安靜。”
女人笑着把手中的肉翻了個面。
“姑娘不是一般人吧。”
“。。。。。。是,以前家裡是做官的。”
“怪不得,我是說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細皮嫩肉的姑娘。”
宋潇蹲下身,和她一起洗起牛肉。
“您是怎麼來的?”
女人呼出一口熱氣,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牛頭上。
“我?我是自己來的。”
女人已經有些年紀了,眼角和嘴角都有明顯的皺紋,膚色也有些黝黑。隻有笑起來,臉頰上才會有一絲絲的紅暈。
“自己來的?”宋潇正用力搓着骨頭上殘留的血絲,“為什麼?”
女人歎了口氣,看着宋潇:
“姑娘,就像昨日我跟你說的一樣。家裡的男人都跑了,隻剩下我們這些老的和小的。大梁回不去,天寒地凍的又被地方去。就隻能往北疆走,運氣好的被有錢人收到帳篷裡頭做一些粗使的活計,運氣不好的就直接凍死在這冰天雪地裡。”
“。。。。。。”
宋潇沒有說話,女人看宋潇神色不對,輕聲問道:
“怎麼,吓到了?”
宋潇搖了搖頭。
女人左顧右盼,伸手到自己懷裡摸出一塊不知道是什麼的馍,遞給了宋潇。
“餓了吧,快吃吧!這是他們北疆人的什麼馍!吃着和大梁的味道不一樣!”
宋潇看了眼女人,女人沒有看宋潇,反而滿臉笑意的繼續洗着手上的肉。
“大娘。”
“嗯?”
“剛才我走過來的時候看到有人在河邊洗衣服,她們似乎都不高興。為什麼你能這麼高興?”
大媽手裡的動作停了停,看着對面霞南山上的白雪,想了想。
“姑娘,我是個粗人。沒讀過書,不知道那些什麼大道理。可是我知道我不求什麼,我隻求我穿得暖,吃得飽。”
“我的丈夫不能給我,我的兒子也不能給我。”
“那我就隻能自己想辦法。”
“可是我是個女人,我也想不到什麼辦法。”
女人說着說着,眼裡似乎有些濕潤。
“北疆人雖然并不怎麼樣,可是他們卻願意給我一個地方住,給我一口飯吃。我覺得這裡或許有活路。”
“我也想回去。”
“可我回不去了。”
“。。。。。。”
霞南山上升起的太陽照在女人的臉上,黝黑臉就像是被鍍了一層金。
“姑娘,我是年紀大了。覺得怎麼活都是活,已經無所謂了。”
“。。。。。。”
“可是那些人不一樣,她們還年輕,有的家裡以前還是個小官。讀過點書,就有一股清高勁兒,她們不甘心。”
“她們對你冷言冷語的你也别怪她們,她們也都是苦命人。”
“在軍營裡日子也不好過,每天就那些東西給我們分。多來一個人,其餘人就分的少一些。你别見怪。”
宋潇一邊幫女人洗着牛肉,一邊點頭應聲:
“我不怪她們。”
女人咧嘴笑了。
“好姑娘。”
宋潇把剛才那個夾着不知道什麼菜的馍遞到了嘴邊,咬了一口。
幹巴的感覺和野菜的苦澀充盈了整個口腔。
雖不難吃,可也絕對談不上好吃。
和宜州軍隊出征時候的軍糧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