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悠悠然的走了好幾日。
霍茲格騎在馬上,微蹙着眉頭看着走在前頭的宋潇和瑪吉。
宋潇平日裡都叽叽喳喳的,這幾日卻出奇的沉默。
瑪吉還是那副無憂無慮,不管不顧的。整日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
瑪吉懂的不多,說的大多都是她的過往。
那些血淋淋的事被她用不在意的語氣說出來。看似漫不經心可句句都落在了宋潇的心上。
大梁的腐朽不是現在才開始的,而是從很久以前,從根系裡頭就開始慢慢腐爛的。
宋潇看着漫天的飄雪,恍惚間又想起了以往在徐州城門前看見的那些流民,和被囚禁在後山不分晝夜勞作的奴隸。
世道苦寒呐——
瑪吉打了一個哈欠。
“這仗整天打來打去的也沒打出個什麼樣。還不如各自回去休息得好。”
“。。。。。。”
宋潇微微扭頭,看了一眼後頭騎在馬上的霍茲格。
這場仗确實來的蹊跷。
前幾日庫克勒和霍茲格喝酒的時候,宋潇就候在外頭。
根據霍茲格的意思,這場仗既不是卓納可汗的意思也不是庫克勒的意思。
而且北疆也才大一統不久,一切都是百廢待興的狀态。又怎麼會突然多出那麼多的糧草和辎重來支撐他們打這一場仗?
若背後當真是那個墨先生,那這些東西——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他們一直這樣拖着玉麟關,是想要在玉麟關上把大梁耗死嗎?
可是玉麟關易守難攻,他們就算是用投石機也不能輕易攻下。
宋潇不由擰起眉頭。
隻怕北疆這裡頭的東西,比她一開始想的要複雜得多。
一開始用宋澄的炸藥炸毀霞南山,堵住北疆人來往的路這一條方案,怕是用不上了。
宋潇揉了揉自己腫脹的額角,直覺得有一股氣血上湧,撞的腦袋昏昏沉沉的。
啧,怎麼就答應了沈庭寒自己一個人來。
再怎麼樣也應該把沈庭寒一起捆綁過來受苦受難才是對的。
“你這幾日到是沉穩得多。”
霍茲格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馬,和她并肩走在一起。
宋潇揉着自己的額角,心不在焉的說:
“路上風大,身上冷得慌。沒力氣搗亂。”
霍茲格呼出一口氣:
“你也知道前幾天你就是在搗亂。”
“。。。。。。”
除去那日把霍茲格的書弄的一團糟外,宋潇這幾日還犯下了把霍茲格的寶石弄丢讓霍茲格自己去找、把霍茲格的衣服洗亂丢導緻霍茲格隻能外衣疊外衣穿的不三不四的、把酒不小心灑到了馬的草料裡把馬弄得醉暈暈的載不動人等等一系列的錯誤。
宋潇都懷疑自己是故意的。
而且好巧不巧,那匹馬就是霍茲格的馬。
如果說宋潇是故意的要拖住車隊的腳步想要推遲車隊的行程,可是宋潇又隻顧一個人折磨。
如果說宋潇是無心的,可是一系列的事情發生的實在是頻繁,就連瑪吉都問她是不是看不慣霍茲格,誠心要折磨他。
宋潇現在都可以舉起手指頭發誓,天地良心沒有看不慣霍茲格的意思。
隻是她的心确實不在這裡。
越往北疆深處走,風雪就越大。
她有些擔心邵啟,是否已經回到了玉麟關。
霍茲格見她神情有異,便開口問道:
“你在擔心什麼?”
“。。。。。。沒什麼。”
霍茲格看了眼宋潇,淡淡道:
“你這副樣子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你不用因為我之前的那兩句話覺得如何,那兩句話隻是我的猜測,我也不會因為那些莫須有的猜測就把你丢出車隊。”
“那樣你根本活不了多久。”
宋潇還是沒有說話。
“。。。。。。”霍茲格沉默了會兒,又道,“你是在擔心什麼嗎?”
“你為什麼這麼說?”宋潇看了霍茲格一眼,淡淡道,“我一個人獨來獨往,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為什麼來北疆?”
“。。。。。。”
宋潇心下一凜。
“被流放的罪奴,沒地方去。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
霍茲格看了宋潇一眼,沒有拆穿她。
從他第一眼看到宋潇的時候他就斷定她絕對不是什麼流放的罪奴。
宋潇的手上有繭子,卻不像是做活兒的繭子。大梁的閨閣女子走路總是講究一股嬌滴滴的味道,往往腳步虛浮落不穩當。
可是宋潇走路卻一步一步都落在實處,腳步沉穩無比。
霍茲格不放心把宋潇一直留在軍營。
“以往逃來北疆的人,大多都是罪奴。其中也不乏有一些受不了家中婚姻的閨閣小姐。”
“。。。。。。所以——大王子的母親是?”
“是。”霍茲格颔首承認,“哥哥的母親是大梁女子,而且不是一般的閨閣小姐。”
“哥哥去過大梁,回來的時候哥哥說北疆是個粗鄙的地方。”
“。。。。。。”
“北疆的一切都太落後。沒有武器,沒有工藝。你們大梁的兵器和用品都比我們精緻太多。你們用瓷,用玉。我們用的卻是陶,而且産量極少。”
“你們有新鮮的瓜果蔬菜,有新鮮的肉。我們隻有幹巴巴的野草和風幹的肉幹。”
“大梁的人都著書立學,人人都可以讀書。而我們對知識的傳承卻是依靠這個。”
霍茲格伸手指了指陰沉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