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個氧氣面罩是怎麼回事——”
然而話還沒說完,一股水流從頭頂墜下來,差點打在雙鴉的腦門上。
“啊!”他躲開去,隻見四面車廂開始滲入水流,像出血那樣,嘩嘩地流瀉到地面。
雙鴉驚吓得不輕,向着乘務員飛奔過去:
“怎麼回事?為什麼車廂進水了?”
可乘務員回答說:
“我們就是要去海裡啊,當然會有水了。”
他悠悠轉過身來,白色禮帽下卻沒有脖子。臉上沒有五官,隻是從頭到腳、布滿粉紅色軟軟的吸盤。
“你再不戴面罩,會喘不過氣來哦喲喲喲喲~”
雙鴉差點沒原地飛出去:“觸手??!”
這時水越積越深,漸漸要把他湮沒在其中。觸手按動牆上一個按鈕,“嘩啦!”,從車頂掉下一個面罩,镂刻着“氧氣”二字,丁零當啷像一串風鈴垂在雙鴉腦袋邊。他茫然地還想要掙紮:“喂,我不要待在這地方!我要回家,你把我送回去!”觸手聽到了,轉過臉“看”向雙鴉道:
“家?你要回豬油叔叔的公寓嗎?你昨天把别人壓在牆上,現在回去,也沒有關系的嗎?”
雙鴉頓時臉頰有點發白:
“那、那也要回去的嘛……”
觸手聞言,用尖端撓了撓自己的吸盤:
“哦。看來你還沒準備好去海裡,好嘛嘛嘛。”
它說完又戳了戳牆上一個按鈕,忽然另一套面罩掉下來,上面镂刻的文字是“逃避迷//|幻藥”。車廂的水已沒到雙鴉的脖子,他沉沉喘不過氣,觸手立刻将“迷//|幻藥”面罩戴到他頭上。“隻是臨時讓你回去看一眼,旅途沒有停止。”它不顧雙鴉的反抗,将面罩貼着臉頰系緊:
“記住記住,要再來這趟列車喲喲~”
随後又說了什麼話,但雙鴉已經聽不清了。
他聞着糖果味的迷//|幻氣體,隻覺頭腦發脹,整個人手腳一麻,忽然摔在什麼軟軟的墊子上。四周黑暗一片,空氣有淡淡的藥香味。雙鴉回想起來:對、對,他沖了感冒藥,這是李紫玉的宿舍卧室吧?等等,李紫玉呢?他去休息了嗎?不會又悄悄離開宿舍工作了吧?
雙鴉一下子困意全無。可他動彈不得,隻微微睜開眼睛,看着陰影中幽光晃動的房間。李紫玉……不會生氣了吧,我昨天那麼狠地襲擊他,不會,讓他更疏遠吧……
他心裡又難過,又無助地迷茫下去:
——我隻是,想把你留在身邊……——
然而這時,黑暗中有一隻手,靜靜伸過來拂在他的面頰。
将濡濕的頭發輕輕撥開。劃了劃雙鴉微微跳動,似醒非醒的眼睑。
就這樣無聲無息。
李紫玉倚在雙鴉房間裡,低頭注視着這個不安的、夢裡也纖細柔美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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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鴉看到窗外陽光,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
他瞥一眼櫃子上的手機:“十一點半了??!”
這是在李紫玉家裡啊!睡這麼晚,給别人留下什麼樣的印象?!
況且他一想到李紫玉就心頭有些發怵:雙鴉昨天可是情緒失控把人家虐了一頓啊!他是怎麼把李紫玉按在牆上的,怎麼不讓他躲開,幾乎抱着李紫玉的肩不肯挪動半寸。雙鴉幾乎貼在他身上,嘴角磨過他側臉,就差沒在盛怒中咬着耳朵說:
“就不能直白地對我表露感情嗎?”
……。
雙鴉一巴掌捂住自己的臉。
“啊啊——————!!”
他少有的整個面龐都變成粉紅色。雙鴉坐在床上,屈着膝蓋,臉埋進手心、眼睛都擠成一條細縫:
“啊啊啊啊啊————!!
“我都幹什麼了!!!”
無聲尖叫。仿佛周圍陳設都被穿透,在這滾燙熱意中催生得萌動起來。窗簾在窸窸窣窣飄拂。櫃子把手的流蘇在搖來搖去浮動。雙鴉在它們中間,如一顆縮成一團、迸發粉紅色光輝的小星球,照耀得一整個世界都有點躁動蕩漾了。
小星球磁暴了一會兒。終于冷靜下來,不得不面對這高深莫測、不知還有多少驚喜(吓)的兇險宇宙。
雙鴉跳下床去,喘一口大氣,猛地拉開房門走向客廳裡:
“早——嗯,中午好!”
他盡力擺出一副又冷靜、又一切盡在掌控的表情。但還是壓不住腼腆神色和眼裡閃動的期待。
然而屋子裡沒有人。陽光充盈的房間卻是空蕩蕩的,反而有種不真切的、像闖入靜物油畫的感覺。
李紫玉在餐桌留了面包和牛奶。以及一張字條:“煎蛋和土豆沙拉在冰箱,用微波爐熱。記得喝藥”。
他這時應該是上班去了。雙鴉對着紙條上的字迹瞅了好久,小聲嘟囔一句:“什麼字體這麼酷?”随後就悶呼呼坐下來,把桌上和冰箱裡的東西都吃了。
他接下來洗碗,又很小心地把卧室整理好。
公寓裡的紙巾和肥皂用完了,雙鴉在各個櫃子裡找了找,可沒找到,倒是看到一個抽屜裡,裝在分隔盒中一些黑黑白白、圖案很華麗的貼紙。
雙鴉瞪了瞪眼睛:“這是什麼?
“紋身貼?”
他輕輕拿起來一張查看,然而沒想到,盒子下還有東西,經他一碰,發出叮鈴鈴的細小聲響。
雙鴉定睛看了看。刹那間,一陣驚愕和羞澀劃過他的眼睛裡。
“這都是什麼東西?
“鎖鍊?還有,
“金屬扣綁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