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樓之上
上回寒林商的一番話終究是讓南宛王對巫醫産生了一絲懷疑,因此,這次金蒲蘭的瘋病并沒有找他治,而是背地裡請來了一位民間的老醫者。
好在自昨日那般鬧騰後,現在的金蒲蘭已經累到睡着了,不然她此番若是醒着,真不知要鬧到什麼時候。
“如何?蘭姬的病可有的治?”軟榻上,南宛王焦急的詢問着,因身子不便他也就無法下塌,隻得坐在一旁默默的觀望。
查驗了一番金蒲蘭的眼睑和脈搏,老醫者先後又詢問了幾次病情後才敢說,“大王放心,夫人這病并非無藥可醫,服幾貼藥,再靜養幾月自會慢慢好轉。隻是在靜養期間最好别受太大刺激,平日裡更要注意情緒平緩,如此堅持下去,恢複神智也隻是遲早的事。”
有了老醫者這話,南宛王深呼了口氣,“有的治就好。”
隻是想到金蒲蘭治療期間受不得驚吓,南宛王隻得将一旁的紗帳挂上,免得自己如今這副模樣吓到了她。
看到南宛王這般,溫樂言到底是心有不忍,“...父王,您可試着将面蒙住,這樣就吓不到娘親了。”
接過溫樂言遞來的面巾,南宛王抖着手戴上,喉間不免有些哽咽,“...烏樂這麼久不見父王,可有怨父王不曾去見過你?”
見南宛王提起這事,溫樂言沉默,“......不怨,您心有苦衷我明白的,再者,我在溫家這十年來從不缺衣少食,更未有過什麼苦日子,如此已經很好了。”
南宛王這十年來雖從不曾出過南樓,卻也知曉溫樂言過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生活。有養無親,說着是無所謂,可心裡的苦隻有自己知道。
“你可知‘烏樂’二字是何意?烏樂,是天上的雲,随風而來,随風而去,從不受拘束,潇灑自在。”說起當年懷抱着溫樂言取名的場景,南宛王至今仍覺懷念幸福。
“從前我隻願我的女兒,可如這天上白雲,自由自在,潔白肆意。卻不想還是讓你在那溫府中被拘束了十年,說到底還是父王無用......”
南宛王的一番認錯與肺腑之言,讓溫樂言心有觸動。她本以為自己這一生将再無父母親情可言,可自來了這南宛,她才知原來自己從未被父母抛棄過,是娘親用十年來的囚困換來了她十年的平安,更是南宛王即便拖着重病之軀依舊耗盡心神為她籌謀。
原來,她自小期盼的父母親情一直都在,隻是被藏在了那厚厚的保護層之下。
“父王,您怎會無用,為我您承受良多,足夠了。從前有養無親又如何,往後我有您和娘親,已是此生最大的幸福。”
聽溫樂言這般說,南宛王深感寬慰,“有你這句話,父王就心滿意足了。隻是想着再過半旬就到了你的婚期,到那時你娘親的病若是能有所好轉,說不定還能一道去觀禮。”
幫沉睡中的金蒲蘭掖緊被角,溫樂言想了想還是提起了退婚一事,“...父王,與辰之的婚期,我想能否退......”
然而,還沒等溫樂言将話說完,門外的崔明珏就一舉将門推開,這時機來的分外巧妙。
“樂言,金姨的病如何了?”
一步跨入後,崔明珏先是看了眼溫樂言,随後才轉身向南宛王行禮,“大王,晚輩因事來遲還望恕罪。”
對崔明珏,南宛王雖從前也不喜他大渝人的身份,可到底是溫樂言心悅之人,且此人近期所帶來的商品又着實為南宛提供了許多便利,心下對其也就沒那麼排斥了,反倒多了幾分欣賞。
“無妨,你能抽空過來已是難得,至于蘭兒的病,醫者也說了這病無大礙,服些藥再靜養幾月也就好了。”
崔明珏聽聞一笑,“那便好,樂言為金姨的事可是憂心了好一陣子,如此可算是放心了。”
随後他一矮身就坐在了溫樂言身側,隻是看着她眉宇間的煩憂,狀似無意的提了一句,“樂言怎麼了,臉色這麼差,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南宛王隻當他是誤會了,加上剛剛并未聽清溫樂言的話也就直白的說了,“方才本王提起了你二人的婚期,想來是婚期将近,所以難免憂心吧。”
崔明珏輕握著溫樂言的手笑着道,“得樂言如此重視,我此生無憾,成婚一事我亦期盼已久,若能順利成婚,我與樂言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聽着崔明珏的這番話,溫樂言總覺得他話裡有話,急躁間剛想将方才退婚的事脫口而出,可當她擡眼看向崔明珏的眼眸時,平緩的心竟突的猛烈跳動起來。
這一刻明明深知眼前人并非是寒林商,可溫樂言還是連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心裡的愛意陡然間濃的讓她說不出一個不字,隻想望着這人溫柔的眼眸不願其染上一絲悲傷。
“我......”
崔明珏湊近,裝作擔憂,“什麼?”
“......父王,女兒還有事,就先告退了。”
捂住快速跳動的心口,深覺自己不對勁的溫樂言最後還是沒能将話說出,一起身匆匆尋了個借口就離了南樓。
望着溫樂言這模樣,南宛王隻當她是女兒家臉皮子薄,“到底是婚期将近,公主也是真心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