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的安靜顯得尤為特别,香爐袅袅,初秋的海棠花開了滿院子,隔窗草木上的鳥兒也咕咕叫着,夜深燈燭亮。
李覃喉結滾了滾,并不願兩人一直這樣對望,隻因看着看着,他的情越發不受克制,她的音容,都在心上砰砰打鼓。
似是打定主意,他深視了她一眼,便長臂收攏,将晞婵仰面壓在枕上,向上挪了挪,也顧不得位置對沒對上,張口就親了上去。
晞婵想去推開,這人偏又受了傷,不是方便随便推拒的。他怎麼想的,她也知道,但就是做不到那一步,把什麼事都當作沒有發生過,跟他親熱。
“你快起開。”她含糊催促。
李覃已經手快伸去解衣了,與她和好的心思急促,便道:“聯絡聯絡感情有什麼不好的?”
敵對的日子,怎一個焦心了得。
他肆意慣了,把事情想通,也就不會再顧慮别的,隻按着心意去做。
早把昨晚才暗想的“再不是他的驚驚”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這般毛躁,晞婵也猜到八九分,忍不住偏開頭,伸手去将他埋進脖頸的腦袋推離一些,柳眉輕輕蹙了幾分:“沒見過像君侯這般翻臉比翻書還快的。”
這會兒她再低調,也不由得遐想到底是不是自己這張臉當真如民間所傳的那般,能抵萬軍。不然沒頭沒尾的,她也實在想不出李覃為何陰晴不定,現在又一副非她不可的模樣。
連背上的傷都不顧了。
兩人一進一退,竟也拉扯出了一團濃聚在帳中的熱氣,仍未撤去的紅紗帳宛若被風吹似的,擺個不定,高高懸挂在春色上方。
帳中美人兒聲音軟了個極緻,不消看,便知是怎樣一個形景:“你胡來什麼?難道還不嫌傷重,非要殘了的好?”
“也是,不如你主動些,我先不動。”
晞婵薄汗微沁,忙咬住唇道:“李大人還是打的輕了。”
成婚一事出來,她才明白他口中的計是什麼計,他的确從始至終都沒想過娶别人,但要是這麼簡單就好了。
她睜了睜眼,緩聲問道:“成婚一事,為何隻字不提?你若怕我生氣,也是不必,隻因我也為陸家那些蠢蠢欲動,妄圖奪你性命好取而代之的旁支而憂思不已,生怕此事不了,他們便拿你出氣。”
李覃忽掀開眼皮,眸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見此,晞婵一邊趁空平複着氣息,一邊淡聲說道:“并不需要君侯把我想的太好,身處亂世,若想保全性命,優柔寡斷不是出路。君侯怕不是以為,我會因此覺得林纖又或是其他女郎無辜受了牽連,從而自責不已,甚至埋怨于你?”
李覃抿唇沉思。
确有這一方面的原因。
晞婵從他神情察覺出回答,笑道:“你倒是想多了。既能讓君侯全身而退,也能保全自己,難不成還有比這更好的法子?天時地利人和,我并沒阻攔的理由。況且林纖來此正為榮華富貴,顯然的事,我一個外人又怎能伸手去攔人家嫁入高門陸氏?”
說罷,她細細的看了會兒李覃神色。
她很清楚,不告訴自己,一定是另有隐情。依李覃的性子,不大會因這兒女情長的一點便選擇隐瞞,他心思缜密,也更不會不考慮事情敗露被她知曉的後果。
為這個原因,完全不值當。
既然他咬死不說,她不妨試着問一問,摸個底,好有把握。總好過雲裡霧裡被騙了還不清不楚,依舊待他如初。
更讓她想不明白的是,昨晚她不過軟了軟,他竟氣消的那樣快?
今日可就粘她粘成這樣。
這個疑惑先前她就有過。
想罷,晞婵似笑非笑地擡手撫他側臉輪廓,卻讓李覃渾身不覺發涼,正是心虛的,他忙藏嚴實了,坦坦蕩蕩的也看着那雙潋滟水眸:“都說了,是無意。怪隻怪陰差陽錯,每每想與你解釋坦白,總被突發情況截斷。”
空氣安靜了半晌。
李覃受不住這靜,瞅她一眼,眸色晦暗不明地繼續補道:“比如你被段灼帶去我營帳的那次,本是入夜疲憊,明日再跟你說出隐情,哪知你竟要捅我刀子,也就不想說了。”
快别問他了呐!
再問,他便去把父親的搓衣闆取來,也關上房門折騰一番才是。
他屬實淡定的有些過分了。晞婵不知他是刻意僞裝,直覺他太過雲淡風輕,不把她的話當回事,一氣之下,竟聯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李覃,你當我是魚轉眼就忘嗎?你再渾水摸魚,不交待徹底,倒不如閃身起來,容我讓婉娘她們帶了鋪蓋,去閣樓住着!”
若隻為安撫陸家,又怎會牽涉到姚崇?
不過是與她商量用計便可的事,何至于做到大軍壓境,甚至奪了豫州五座城池?
如此大的陣仗,單為博得陸家外祖父他老人家的歡心,實在說不過去。因為那信他不告而别,并未說明要娶林纖是為今日做伏筆倒也說得過去,可李覃既滿心是她,又怎會因他老人家一句話,便不由分說地去豫州逼婚?
晞婵越想越覺得不對,但一時又沒有頭緒,腦子裡不由得混亂成了一團。
這事他不說,她也有的人可問。
晞婵松下心,拍拍他的臂膀,不再追問下去,反笑了笑說:“還不起來?藥還沒上好呢。”
猛見此,李覃也暗自大大松了口氣,喜不自禁道:“你不惱我了?”
“惱你什麼?”
他默了默,臉色鐵青道:“就是......”說着他自個兒都想給自己幾個響亮巴掌,奈何後悔也無用,但徐州到手在即,除卻傷了驚驚的心,他倒沒什麼值得後悔的。
“别吞吞吐吐的,你做也做了,這會子又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李覃瞬間蔫了,低聲歎道:“那五座城池,看在你面上,算我對不住你那父親穆廷年,聽聞你兄長被段灼傷了?這倒是兵家常事,也不奇怪......”
觸及晞婵涼了的視線,李覃忙止住話,俊臉僵硬道:“但他是你長兄,你惱我同樣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