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望這形勢,正自狐疑,探究其中竟是有隐情的,一時都相望低談,人人自危,生怕禍及自己。
周善見狀,下座去外面提進一人來,随手丢在中央。
那人正是袁文韬帳下被俘虜的文官,那人戰戰兢兢似被大吓了一遭,神思恍惚地朝上座跪拜磕頭。
“明公饒命啊!小人實在情非得已,袁文韬與清淮公本就是忘年之交,幼時同窗,情誼深厚,又聞袁文韬本好心接嶽丈享福,路上卻遇一隊人馬搶掠殘殺,實屬無意,再則他們二人身份特殊,不便相見,若見了必惹懷疑,故小人心軟将清淮公所言通傳了袁文韬,也不忍見明公徒沾血腥,錯殺旁人啊。”
他血迹斑斑的臉上惶恐極了,發絲淩亂仿若蓬草。
那邊顧清淮早已心神皆失,怔怔不知所措,蒼白着臉色,明知是必死無疑了。
衆人聽罷,再無人敢上前勸阻,連一出聲的人都不曾有,屏息凝神,唯恐惹上同叛的嫌疑。
徐昴不緊不慢地飲了杯酒,俊美如斯的面上雲淡風輕,忽昂起輪廓剛毅的下巴,觑視座下道:“若有人求情,當視為同謀!還不拿下去?”
當即有兩個家中小厮上前,按着顧清淮就退了出去,廳外隻慘叫了幾時,便寂靜如初。
直到宴上衆人喝的湯裡,浮出根根手指。
......
那日宴散過後,徐昴立即下令,即刻發兵前往揚州,捉拿裴度。
勸說不下的司馬倢隻好聽令,走出宴席,隻見天空澄明,顯然生辰宴結束的過早,諸公不歡而散。
他負手心中暗道:“如何連李穆戰罷也等不得?行事莽撞,顧前不顧後,想是篡位為虛,殺裴洩恨為真,二來無非是想博得穆廷年放棄孟獲重來投靠,親手滅李奪回晞婵罷了,頂多再有不願雍州作壁上觀,助長他人勢大,想要摻和進去分一杯羹。哎,句句大謀,實為自私,繡花枕頭虛有其表耶!”
“若真有意圖謀,當轉頭投奔勝算極大的李覃,一齊吞并孟獲兵馬,而不是莫名其妙先去殺獻計勸穆的裴度呀!就算事成,穆廷年已與孟獲初有合計,又怎會沾花惹草地掉頭來投,回心轉意?”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着得罪了自己的裴度!”
司馬倢想罷,回頭略有深意地瞧了眼徐昴家中的廳堂,心思一轉,便頭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哪知一出來就跟徐家的小厮撞了。
“莽莽慌慌的!沖撞了你家主子有你受着的!”這撞的不輕,司馬倢踉跄才站穩,向那小厮臉上一看,頓覺眼熟。便問:“做什麼去?”
小厮作楫道:“去禀徐大人事情。這事司馬公也是知道的,上回我家大人去青州東萊郡看望妹婿,那時尚未與袁将軍生仇,忽見他院裡走來一名如花似玉的絕世美人,問起是誰,隻說徐州來的,袁将軍便說起同他義弟的往事,原這美人是他弟媳,因李覃攻打徐州,袁将軍恐她陷入紛争,便好生接來在膠東府上住着。由此我家大人便留了心。”
司馬倢那日也是見過的,聽了兀自點頭。
那女郎倒是有些來頭,美貌更是遠近聞名的,隻早早嫁了人,誕下一女,哪知時運不濟,命運多舛,婚後不過一年,丈夫倪韫便被李覃攻破城門後俘虜,甯死不屈,李覃隻好斬殺。
倪韫算是個英雄,當初風采勇猛不在如今三足之下,奈何兩虎相遇,終分高下,遇上李覃,他不死也難。
若非遇上令人聞風喪膽正是鋒芒畢露的随侯,他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
然而廣為流傳的是,他的妻子多在其背後出謀劃策,用兵如神,巾帼不讓須眉,屢屢預判敵軍所為,博得先機,與其說此女出名的是美貌,倒不如說是美貌背後的犀利見解。
倪韫風雲一時,離不開此女成就。
便是司馬倢如今想起,心中也是由衷佩服。
但小厮去通傳什麼事,司馬倢就納悶了,惑道:“這我确實知道,至于通傳什麼事,我怎就想不明白你家大人沒緣由的,哪裡需要了解這些?留的心莫不是為......”
正深思時,小厮忙笑道:“司馬公果真料事如神,确為此女呢。”
确認好,司馬倢猶如醍醐灌頂,了然于心。
他家主公酷愛美人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沒再想多問,司馬倢提腳就走,走了兩步,卻又定住,喊住那小厮道:“你且站住,過來,我問你一些事。”
小厮忙又跑了回去。
司馬倢四下看了看,見那周善不在,沒有其他眼目,便将目露茫然的小厮拉至廊下,笑問道:“既然我是清楚的,你且告訴了我要禀你家大人什麼事,回頭我也好為他張羅籌劃,有個準備,否則被人算計了去,到頭來還不是你這個知情的受罪?”
小厮聽了,遲疑一瞬,又忙着連連說“好”。
“也不為什麼事,隻打聽到此女近來并不在青州,不知哪一日随了誰去,如今在荊州落腳,我家大人還是第一次對除了晞婵姑娘以外的人這麼上心,也不嫌她拖家帶口的,隻憑着悅目,将将的派了人去尋,我一打聽到就來傳報了。”